这桩婚事当然没能谈成，方亮大学考去四川，毕业后带着女朋友王茜回了苏州，没多久就结婚了，大姑妈对此颇有微辞，到了今时今日还要在饭桌上埋怨几句，说：“天天噻嘞嘿泡泡菜，吃辣胡，门一开开来，味冲得嘞，倷看亮亮额角浪，噻是烂烂痘！吃辣胡吃来格！恩倷啥格事啊蒙呗，肤好得要死。”（天天都哉家泡泡菜，吃辣椒，门一打开，味冲得要命，你看亮亮额上面，都是些痘痘！吃辣椒吃来的呀！她倒什么事都没有，肤好得要死。）

王茜还在哄孩，她听不懂苏州话，大姑妈那番话，方亮也不给她当翻译了。大姑父看看大姑妈，说：“送得来个胡萝卜泡菜么，倷吃得啊蛮香歪。”他一扫众亲眷，“倷倒否要讲，挨个四川泡菜倒真格蛮好吃个，吃上去清，比啥格韩国泡菜好吃，韩国格个，有酸旁臭。”（送来的胡萝卜泡菜，我看你吃得也蛮香的。）（你们倒不要说，这个四川泡菜真的蛮好吃的，吃上去，比什么韩国泡菜好吃，韩国那个，有酸臭味。）

大姑妈说完，大家都笑，只有图的堂嫂王茜没什么反应，抱着怀里的小婴孩摇晃着胳膊，堂哥方亮靠着她，小幅度地动着嘴唇，说几句便看看图，王茜跟着看，神偶尔到图边上。方亮的嘴唇不动时，王茜抬起冲图笑了笑。图讲普通话，说：“我小时候的丑事就不要说了吧，还不是方亮看女孩哭了，怕被人说是他欺负的，上去给我妈打小报告。”

浩浩是图的小名，叫来的，因为图和爷爷同一天生日，爷爷名字里又有个“浩”字，便用“浩浩”作了小名。

小姑妈说：“格么倷买得弗好歪，哪夯为与酸旁臭格呐？我屋里相一觉买格，韩式泡菜汤味否要忒好哦，豆豆来得格喜吃。”（那你是买到了不好的吧，怎么会有酸臭味的呢？我家里一直买的，韩式泡菜汤不要

爷爷在图十岁的时候过世了。

大家还是笑，饭桌上接连响起苏州白话，大人们回忆起往事来都很起劲，津津有味地抖各自小孩儿时的丑事。图不太响，方亮也是极偶尔才几句，大姑妈的继女儿就更没声音了，她姓顾，大名顾筠，大姑妈总是“筠筠”“筠筠”地喊她，一讲这个名字，图想起来了，以前去大姑妈家串门，确实常有个发稀黄，扎两条辫的小姑娘和他还有方亮一起玩，他们还一起演过，图兜着床单扮法海，方亮和顾筠演许仙和白娘娘，法海和许仙常打作一团，把白娘娘晾在一边。

，倷被恩哆姆妈敲一。”（我女儿呀！又不是没见过，小时候浩浩和亮亮，还有她，一直一起玩的，浩浩，你忘记了啊？就是扎两个小辫的那个，你还一直去拉她的辫，拉一次，她哭一次，你被你妈妈打一次。）

顾筠的妈妈是大姑妈的麻将搭，三天两带女儿去大姑妈家搓麻将，在麻将桌上开方亮和顾筠的玩笑，要方亮以后讨顾筠当老婆，大姑妈顺答音，说：“格么蛮好，倪亮亮倒门啊弗要紧，恩哆学士街两套房，市街三爿店面么，两家嘞收收房租，带带小宁噻好哉。”（那好，我们亮亮赘也没关系，你们学士街两套房，市街三家店面，两个人收收房租，带带小孩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