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夫人将儿脸上的剧烈动摇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但娘还是必须说，如果你想救他，就要先活去。”

兵哗然，狴艳好像站了起来，手持长刀声宣誓了什么，又引起阵阵呼，一声低吼后渊明被从那亘古不灭的火中弹了来，满脸苍白地跪倒在地，又勉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他曾赠文华熙一袭长衫，如今换文华熙用骨血护他，世间事此消彼长，原来真是了无生趣。

苍穹像是一幅被人徐徐揭开面纱的古画，

柔柔萱草，依依慈母，她倚门而立，手势轻缓，面上笑意似是要永远凝固。

长思夫人见他如此，却也只是喟叹了一声：“——想明白了的话，就去吧，天要亮了。”

惧于他破釜沉舟的气势，没人敢动手迫他，凶荼孤注一掷的态倒好像万丈悬崖，偏偏在最险陡生无边广袤来，叫人仰之弥，不敢直视。满血污暗沉，比不得狴艳通赤莹莹光华耀目，却一样是勋章礼服，这长长玉阶被他走得如同加冕，后随行的卫士也如同护卫。

渊明无言地推开殿沉重门扉，缓步走了去。初的第一缕风轻缓拂面，这条铺满青石的甬他曾陪文华熙走过，如今却是自己将要走向刑场。

“你会成为两族的英雄，甚至可以庇护你想要庇护的人。他已注定回不去了，但却没有死。已经有人给我传信说他和前王一起在王都前被拦，大约是看在他赠你这件衣服的功劳上，新王答应了他可以观祭。”

渊明无声地向祭台走去，无言地任飒飒风声拂过衣摆，无知无觉地任烈焰焚，惊起众人凝神惊呼。而在祭台方，满血污一脸无畏的凶荼，也正被人押解着走到新王面前。

当他被人扯面上蒙黑布时，只见天幕一片阴翳，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随着圣火火苗由蓝转赤又转青，大萨满举的手势逐渐凝固，神竟是动也不动了，活活化为了一座人雕，而苍穹也蓄满了阴雨来之势。

渊明脸上乍悲乍喜，竟是痴了。他听着母亲如此急切地向他嘱咐，就像是再也没机会说了一样。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因果循环，当真能得生趣吗？

涅槃之痛，焚以火，是沐浴无上荣耀，还是人间诸苦得以解脱？

有时他真恨自己太像个神族人。

万静默中，一翩然白衣也无声站在圣火旁的阴影里，中无悲无喜，仿佛将要归去。渊明看得清圣火于青铜鼎中熊熊燃烧最后的光华，却看不清他面上的决绝，用力去看，看得久了，眶竟酸痛地凝泪。

沿路的兵士大约知他要去什么，都默默屈向他行礼，以渊明极目远眺的能力，已可以看到祭台上兵甲列阵，却是一片肃静。狴艳一袭猩红长披立在圣火前，上已了赤红灿金的冠冕。

她迟疑的手终究还是拍上了儿肩，替他拂了拂并不存在的衣服褶皱：“……别辜负了他赠你自己仙骨的心意。”

新王也会很快明白，该扶持别的势力来平衡扶她上位的家族亲贵，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她大约是想挽留儿的，最后一个手势却是推他离开，为了素未谋面的万千生灵火海。在上大萨满夸张面前的最后一刹，她任由面覆盖脸颊，吐的话语半是温柔半是为大萨满的庄严冷漠：“历来只有王才能得知，圣火可以毁灭，却也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