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能说，说了显得他愤世嫉俗、天真愚蠢。

据陆信反应，该书效果卓绝，那小东西一丁大，也不知跟谁学的一沃托式的虚腔假调，每天睡前都会冰冷客气地逐客，说些“谢您的陪伴，将军，我准备休息了，晚安”之类让人不听的话，自从有了这本书，那小崽早早就会钻被里，就一双睛，老实得不行，连陪睡都不吭声了。

结果林静恒就是这么给他“深义重”的。

陆信还说，这孩把里的人都放在心里，深义重。

有时候喝多了酒，他心里会升起卑鄙的沾沾自喜，逢人嘘自己年轻时跟着陆信打海盗的丰功伟绩，跟人家说，卖几年命，换来大半辈的荣华富贵和呼风唤雨，值。

因为他自己知，当年跟着陆信，真的不是为了所谓富贵和权力。

独鹰的目光在图册最后一页停留了片刻，隔着纸页，林静恒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傲慢目光。

但……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愤世嫉俗、对一切失望的中年男”，这他妈是什么形象？太可怜了。

可是他独鹰不想，他不到两百岁，已经心俱疲，只有在烈酒和女人面前，偶尔还能兴起几分年华犹在的错觉。

而酒过三巡，尽，他抱着桶呕吐的时候，就又会突然陷到无法言说的寂寞里。

独鹰越看越心烦，把图册摔到一边，跟自己空的膝盖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又想起，不怎样，这人都已经没了，于是愈加心烦。

独鹰静坐了一会，起走到实验室最里面的储间，打开以后差被里面堆满的杂砸了脚――他们家少爷就这最像少爷，从来不知收纳整理，什么东西都乱，独鹰“啧”了一声，叼着烟，慢腾腾地弯腰，把杂草草归拢了一，然后在杂最底层，找到了一本旧图册。

那本书叫，改编自第八星系真实事件，从饥荒时期专门偷尸吃的“死人盛宴”，到穿烂肚的彩虹病毒，全是清图片，细节一应俱全。

今天晚上那个灰袍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阴沟里也有想要浮到面上、顺波涛兴风作浪的人。他们想借着“重组自由联盟军、守护第八星系”的大旗，像当年背叛凯莱亲王一样，背叛联盟、自立门，在乱世里搏一席之地。

他想，陆信这辈还剩什么了？

了烟。

陆信到底犯了什么罪，独鹰不知，知了也无能为力。

图册里列满了联盟上上的名将，有资格没资格的都了脸，可是从翻到尾，却都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人，他们像抹去了什么污一样，把他的存在、荣光一并消除。

不到一个小时，那个人确认遇刺的消息已经在网上传得铺天盖地，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有，又是沃托反面发紧急声明，又是白银十卫哗变，人们惶惶地七嘴八，看来是假不了了。

陆信说，小男孩睡着以后非常规矩，一动不动的，就好像睡梦里也有人要检查他仪态似的，时常突然惊醒，就算有伊甸园看护，一宿也总要醒上一两次，醒了也不吭声，就自己默默地对着墙躺一会，从来不往大人怀里钻。

亲手建起来的大厦倒了，议会大楼后面的石像被斩了首，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要从历史里抹去，没人敢提他，没人为他平反，他用心血养大的孩狼心狗肺、不得善终，仅剩的那一骨肉远在第

可怜的东西，都是要给人笑话的，不如当个明市侩的投机者，让人酸溜溜地夸一句“你算赶上了好时候”。

陆必行买回来翻了两遍就失去了兴趣，丢在杂货堆里，图册上已经落了一层灰，独鹰席地而坐，借着一簇柔和的灯光，打开了它。

当代纸质书已经很少了，这本图册严格来说不能叫“书”，它是凯莱星上某个破败的博馆发的纪念本，印刷，但卖不去，也就是当年刚刚获准家门，看什么都新鲜的小陆必行才肯当这个冤大。

“你得意什么，小崽？”独鹰恶狠狠地对图册里的人说，“你第一本睡前故事书还是我传给陆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