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定睛细看，才发现那妇人残破青衣上果真血迹斑斑，所披的庙祝大褂，竟是以黄纸剪裁而成，青白布条坠饰，则是拿笔墨画上去的。

若是不曾看错，谢瑢望着那尸崩裂倾倒时，许是觉着大功告成之故，嘴角隐隐噙着笑容。

那小童何等聪颖，闻弦音知雅意，就知陆升如今心中动摇得厉害，他既然定决心要牢牢绑住此人，倒也不去步步紧，只：“就在……”

第三十九章莲歌（九）

黑影击中、陆升转、抱起谢瑢闪避、悬壶鞘侧砍，几乎都在一刹那间完成，却仍是迟了半步，那黑影狠狠撞在谢瑢肩，随即被剑风扫中，发刺耳嘶鸣，隐藏其中的红光也被撞得消散大半，黯淡得好似风中残烛一般。

那妇人面铁青，形颤抖起来，甫一开，咙同嘴角便涌无数血沫，呼噜噜作响，模糊嘶哑：“瑢……哥儿……我若是死了，留你一个人，谁为你挡风遮雨，谁为你守望门庭……乳母……不放心……”

若是返不回……陆升迟疑低，却想不要如何，只得轻轻抚那小童发，柔声：“不必胡思乱想，先置前事。那诗书在何，我为你取来。”

谢瑢话音才落，那妇人便颓然倒在地上，发黑的血淌了满地，染红遍地青草石，腥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肢残块散落满地，正是被狼群袭击的惨象。

陆升正在心神恍惚中，一时不查，却听那小童大喝一声“陆升！”，他形小，如今行动快捷，连陆升也挡不住，便三步并作两步，绕到陆升后，摊开双手挡在那黑影之前。

两条残缺臂骨，被猛兽啃得血肉模糊，骨上还残留着牙痕。

那黑影狼狈后撤，退回庙中，方才渐渐凝聚成形，如鹫、如鹰，半人，黑羽杂乱丑陋，一双赤红鸟细小森寒，饱邪气，怨毒盯着二人。

陆升半跪地上，一手握剑，一手将小童揽在怀中，低声：“这便是……鬼车

陆升为司民功曹，也曾置过被狼群撕咬的残缺尸首，如今看了也不过动了恻隐之心，并不如何畏惧。

陆升见那小童一双惶惶然明澈眸，泫然泣，却忆起方才，谢瑢沉着镇定，一句句醒元乳母，令她忆起死时惨状，重温悲惨恐惧遭遇时，竟半不曾动摇。

谢瑢却不为所动，续：“乳母若是活人，为何满血迹，披纸作的寿衣？”

腰间悬壶犹若火炭，叫他始终心存芥，如今再看谢瑢幼时对乳母尚且如此凉薄，不免生些兔死狐悲的心寒同畏惧。

一声凄厉鸣叫在二人耳畔炸裂，元乳母尸当中，突然窜中心闪烁红光的黑影，朝着陆升后背急冲而来。

他只收了剑，要去捂住谢瑢双，那小童却两手抓住他手腕，嗓音微颤，说得又快又急，慌乱不已：“那……鬼母神本难改，嗜人肉，只为一腹之，就蛊惑乳母为她捉拿凡人小儿。乳母被她利用，不过是为虎作伥，死后也不得安息。我、我不过是……救乳母……”

然则无论人义，陆升却不能立刻就置之不理，此事之后，若能返回原，他便将悬壶奉还谢瑢，往后一别两宽、江湖不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