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发一言,任他摆,被在厚的被褥中,像个绵绵的团。他看着秦远自己脱衣发,将脸上的雪粒去,再上床与他同榻,搂着他声:“算我求你了,好歹说句话,你越是不说话,越会难过。心里想些什么,不若给哥哥讲讲。”
秦远的心尖猛然缩了缩,心想,十五小小岁数,怎会如此悲观?却是来不及劝阻,十五自顾自接着:“我爹娘要走,王姨要走,少爷要走,我也是要走的。”
十五:“什…什么两辈?”
十五喃喃:“生者为过客。”
十五:“那……”
秦远惊觉自己竟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正蹙眉想搪,转念一想,十五今日大恸,不如将自己这事说来,勾着十五的念转个弯,莫多想那王氏之死。十五本就多,方才那走不走的,正显些悲恸过的征兆。他如此一想,便斟酌语句,缓缓:“正是此事,哥哥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只因这事说来罕见,我怕你听了不信,反以为我是玩笑。如今我讲了,你若信,便记着。你若不信,便当个话本听。”
秦远:“‘死者为归人’,她不过是回家去了。她心是善的,转世投胎后,定能被赐一个好命。”
十五
“两人关系甚好,毫无地位之别。相交已久,十五更是跟着他一同太学,”秦远时刻揣摩着十五的神,逐字逐句都在心里了几遭才,“他二十的时候,读书仍未有过多长。家中他或科考或回乡,他不肯,便借着人脉与银钱,自去边外行商。从北运到南,运气好,正是利利,将银送回家里,堵了家中人的嘴。”
十五的睛慢慢睁大。
秦远的手指轻轻了十五的唇,“可惜诸多原因,十五未跟着他走南闯北。两人……”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两人两相悦,只是彼此不知。直到一日十五病重,他赶至京城照看,却时候不早,就此一别。”他将事实糊过去,“秦远哀痛,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才十七岁。他求着他爹,是要提早赴京。”
十五愕然,秦远见他的表终有些人味儿的生动,一颗心摇摇晃晃放了大半:“莫说这辈,我两辈都与你压上了。”
“王姨走了。”
秦远嗯了一声。却听十五说:“那大家便都是要走的了。”
“南边有个少爷,姓秦名远。他爹一直嫌他不学无术、败坏家风,常想赶他去自己兄弟那受教。他于十八岁了京,在京也没怎认真上学,成日与旁人玩乐。于伯父府里,他结识了一小厮,名叫十五。十五小他一岁,两人投缘,故成了友人。”
“说什么胡话?”秦远有些不悦,“你我皆不走,要活得长命百岁,日还长着呢。只说我,怎么会走?”他看着十五的睛,犹豫了片刻,还是:“本想瞒着你不说,方才宴上,哥哥刚与伯父伯母说了,这辈都不娶亲成家。我将这辈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与你赌上了,你个小白狼,说甚么你走我走的话,岂不是拿刀剐我的心呢?”
秦远摸了摸,觉得还不算太过湿。他拿起帕巾,将湿了的长发裹了,拉起十五,将人往被褥中:“过了年了,你就算是十七岁了。你的压岁钱哥哥都备好了,只待一早便给你呢。”
室熏香袅袅,淡青的烟雾缭绕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