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的陈述温和而又不疾不徐,不远单超脸却突然变了,衣袖手指不易为人察觉地发着抖。
“凉州关山脚的驿上,我带着自己的手回京,队后长长一排囚车关押的全是朝廷钦犯。你突然从山上来,拦在车驾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去拜见你……”
杨妙容嗫嚅片刻,缓缓松开手,一步步退后。
最后一句话已近乎于耳语,谢云抬起手,杨妙容意识避让了一,但他的指尖还是轻轻从她脸颊划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包围圈外至德疾步而至,平地爆发厉吼:“圣上谕,东太重伤,现立刻绞杀凶龙,钦此——”
“当时我说,若是相见即算有缘,那这天有缘的人就多了,不见也罢。结果你就急了,说:‘你是隐天青,而我是正印,你见了我,怎么能不拜?’”
“我在车里问,为什么我要去拜你?你说是因为我们有缘。”
她的睛一直注视着谢云,似乎终于从噩梦中苏醒,神智慢慢在那双眸底闪现:“谢……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不该让你跟上来的。”谢云声音里有一悲哀,轻轻地问:“我把你送回凉州去,好吗?”
——谢云的声音天生就低沉富有磁,虽然通常十分定冷凝,但柔和来的时候就极其的动人心弦。杨妙容息片刻,视线终于又转向了他,只听谢云重复问:“当时我怎么回答你的,还记得吗?”
“……”杨妙容裂血的嘴唇阖动了,但没有发声音。
“你不想被束缚在家里重复祖祖辈辈千篇一律的生活,想见识万国来朝的长安,还想去烟花三月的东都洛阳看看。但你在尘世间其实也不开心,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这其实……并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样吗?”
东侍卫军齐刷刷搭起弓箭,谢云猝然回:“不要!”
杨妙容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恍惚。
“我说,虽然我这辈从不信什么氏族什么正印,但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还是车去见一见吧。”谢云停了停,微笑:“这一见,就让你从西北跟到长安了。”
好不容易有些安静来的杨妙容被那声响所刺激,又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几次想回去看。谢云不失时机地唤了句:“妙容?”
谢云嘴角一丝微笑,带着专注的鼓励,望着她问:“当时我怎么回答你的?”
宿命循环往复,回到再次开始的那一,然而故事的主角却已从他换成了另一个人。
忽然林苑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德、张文瓘等东派系重臣匆匆而至,带着更多侍卫围了上来。
——那是八年前他在慈恩寺门前,再次遇到谢云的时候。
杨妙容尖利的手指深深扎谢云衣襟里,神中的凶狠尚未褪去,似乎又有些踌躇和犹豫。
杨妙容久久没有回答,视线倏而涣散,倏而聚焦。
松林中空气仿佛被紧绷住了,北衙禁军个个持弓在手,却又不敢轻易动作,场面如同凝固般僵持。
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