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右手。”

        她倒不如去尼姑，还不必日日饮。

        “谢陛。”郑太医行来榻前，丝帕隐约鼓起手腕形状，左右难明。渔歌搬来矮凳，了声“请”，郑太医垂首不敢多看，拱手问：“敢问女史先诊左右？”

        宇文序拨开轻薄纱帐，大手拢起一只柔荑摩挲筋骨：“可听了御医的话，好生养着。”

        郑太医侧向渔歌方位，仍是低眉拱手：“敢问女史，娘娘是否昼明贪睡，深宵难眠？”

        南婉青：“哪儿去？”

        偏殿西窗设有一张纳凉的枕榻，侍女铺垫褥，又抱来几个大枕。南婉青半卧着伸右手，两片藕荷纱幔只了右面，宇文序坐于未帘的左侧，见侍女覆上素丝帕，遮蔽玉手与皓腕的雪白颜。

        南婉青怒极反笑，勉力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同宇文序依依惜别，心早将他拍扁搓圆，一脚踹昭阳殿外。

        渔歌先瞧了宇文序神，帝王略略颔首，渔歌方：“请太医退居殿外暂候。”

        南婉青坐直，两指尖抚上男眉后颞颥，轻轻：“你也仔细，莫要太劳了。”宇文序受着了一会儿，圈握小手吻了吻掌心：“好。”又：“待你诞麟儿，教他为君父分忧。”

        郑太医再问：“娘娘可是饮不节，如饥饱失常，或是过饥过饱，常生冷辛辣等刺激脾胃之？”

        宇文序：“也好，用了饭请太医看诊，瞧好了再去歇一歇。”人云鬓素净，只有零星几支颤枝花叶银步摇，耳上碎银苏勾缠发丝，晃动妨碍，宇文序伸手拨开，并无怪罪之意。

        郑太医：“请恕微臣冒犯，娘娘上回行经是何时？信期几日？”

        宇文序：“东小殓，我去瞧瞧。”

        宇文序了一阵，又换了另一只：“过会儿我便去了，若有其他什么人来传话，不理会就是。”

        “谢陛。”郑太医这才起座，三指各切寸、关、尺三，悄然无言，拈须静坐半刻钟，伏，“请娘娘换左手。”[3]

        南婉青已是十分不耐烦，偏生宇文序在此不好发作，抓了只枕狠狠扔去另一。宇文序知晓她不惯拘束的，待人调转了左右安定来，搂住肩轻轻一吻，哄：“再一会儿便好了。”

        “谢陛。”郑太医与药徒叩首拜别，有小太监引昭阳殿。

        宇文序：“准奏。”

        “微臣太医署医监郑无咎，叩见陛，陛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宸妃娘娘，娘娘福泽安泰。”郑太医不想圣驾在此，花甲老人颤颤巍巍行了大礼，药徒年纪小，咣当一声砸了个响。

        “娘娘可是时常……”郑太医顿一顿，“信期不调？”

        昭阳殿正堂，郑太医与药徒自晨间应召，肃坐良久，时过正午饥辘辘，人款待茶心无一敢动，终于等来传唤。

        “瞧了太医不曾？怎的说？”宇文序一撩玉白衣袍落座侧，他不常穿颜清淡的衣裳，素服霜寒，如孤山落雪绝尘世之外，遥望雪与云，总是不近人。

        郑太医抬起袍裾又是双膝跪地，后药徒有样学样，长须斑白的老者还未将指搭上掌后骨，宇文序：“不必多礼，坐罢。”

        “启禀陛，”渔歌生怕自家娘娘惹得圣上愠怒，福回禀，“娘娘才用的早膳，尚不及传召太医把脉。”言之意，南婉青起不久，兴许还堵着一半梦半醒的闷气。

        南婉青牙齿里挤一个“嗯”。

        渔歌：“……是。”

        渔歌又瞧了一宇文序神，答：“是。”

        南婉青答了“不曾”，便将玉荷叶勺送上唇边，半晌不言语。宇文序满心殷勤迎来冷脸相对，摸不着脑。

        郑太医二度受召殿，拈须诊脉，又过去半刻钟，立拱手：“启禀陛，微臣有话请教左右女史。”

        “大约三月前，元月廿一，信期四日。”渔歌唤小丫送去脉案，“此乃司药房脉案，全数辑录娘娘脉息医方，请太医费心。”

        若是以往南婉青必定一回绝，如今宇文序尽除汪白党羽，前些日又了查抄赵家的旨意，萝卜带泥，尚不知累及多少东楚旧族。朝野大权独揽，却逢中年丧之痛，大喜大悲杂糅，指不定何时便疯了神志，她千不甘万不愿也只得徐徐图之，以免惹来杀大祸。

        宇文序：“免礼，赐座。”

        宇文序：“赏。”

        南婉青闷闷应一声。

        饮清淡，昼作夜息，以及瞧一便折寿的苦汤药……

        “多谢女史。”郑太医命药徒接过，回禀，“禀陛，娘娘凤康健，并无大碍。只是脉息左寸涩而缓，左关虚，右关逢濡，乃是虚寒之象，需细调养。日常饮应以清淡滋补为先，且昼作夜息方是契合天地阴阳之。待微臣细读娘娘脉案，并与太医署同僚商议，再将医方药呈送。”[4]

玉碗鲜汤。

        渔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