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女又问:“真心喜?”
“王人疯了。”
“真心喜。”
秦采女张了张,复又合上,无话可说。
秦采女不解:“既是如此,怎生迁珠镜殿?难不成惹怒了太后?”
“当初你冒死替她分辩,我还……”中秋宴乃是受人指使,秦采女和盘托,陆婕妤一番思量,此事牵连甚广,而后陛金决断,难以转圜,只让她守如瓶,切莫声张。
“那年夏,人一不留神没看住,找了好几日,是埋藕种荷花的太监寻到的,不成人样了,怀里揣着一把草。”
陆婕妤:“我与她远远瞧过几,平日亦无往来,何得知?”
陆婕妤言至于此,似有哽咽。
“她问我,可喜这个孩,我赶忙。她又问,倘若是个女孩儿,我是否一样喜,也愿为她拼了命。我说我的孩我自然最喜,末了还不忘求她饶命。我是抱着必死的心,复儿没了我也不打算独活。她瞧了一,只说‘这娃娃不好看,像只没长的小猴’,唤乳母上前抱孩,便领着仆婢更衣去了。”
“她哭了好几日,我日日听着难过却无能为力。正巧蕙兰开了第一枝,我差人送去,丫说她很喜,止了哭,唤人搬来许多花儿,穿作花环捂上,笑的,死活不肯摘。”
“她梳了与她一样的发髻,被人着铰了发。”
“我明白,你岂是争的,不由己罢了。”陆婕妤,“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反复念了几回,只:“实在难说。”
“主位仪驾未起,我照例请安辞行。她才描了眉,已是楚楚动人,见得我衣饰简朴,并未奚落取笑,打开妆奁,赏赐金钗玉环,花钿脂粉,让我回去好生梳洗打扮。”
陆婕妤:“此前珠镜殿主位是王人,我初时封位采女,位份低她许多,住便是你如今落脚的偏殿。那年秀女之中,淑妃娘娘艳冠群芳,王人清逸尘,二者皆是挑的人。王人温婉和顺,很得太后娘娘喜。”
“往后一段年月,我约莫是恨她的。说来只怕你不信,我不曾恨过人,也不知是不是恨。但我心里明白,我怕极了她,怕她一句话也了结我的命。怀复儿那年我时常梦魇,梦见她拽着发将我太池。”
“陆……”秦采女低低唤一句,起翻找巾帕。
“第一年元宵夜宴,众位嫔妃不曾面见天颜,铆足了劲儿争奇斗艳。我位分低,桌案靠里靠后,也没几样拿得手的钗环首饰,抹抹几脸了门。”
言尽,言未尽。
“乾元三年端午夜宴,复儿长到三四月,第一回门,哭着闹着不消停,我和乳娘去了偏殿。好容易哄睡,碰上她更衣,吓得我登时跪。她说看看复儿,我不敢给,磕求她饶命。她不听,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起便跑了,她的人几擒住,抢了孩过去。”
秦采女急忙应声:“我听着。”
“你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偌大一个珠镜殿,你可知为何独有我一人?”陆婕妤乍然一句,前言不搭后语。
秦采女慌了手脚:“,我——”
陆婕妤答得利落,秦采女凑近:“她是什么样的人?”从前里里外外俱是成太后手,翻来覆去念叨宸妃举止如何骄纵,言语如何无礼,命她务必记牢,有样学样。秦采女彼时便心存疑虑,一无是,为何独得君上青,荣不衰。
“为何?”
“不妨事。”陆婕妤扬手拦,“不妨事,你听我说着。”
“她疯了,跌太池,回天乏术。”
寥寥一句二十字,炼切近,仿若当年割断女长发的银剪,纤薄的刃,泛着森森冷光。
“那是实话。”窸窸窣窣,陆婕妤翻了个,“我见如此便说了,并非有意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