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隽臣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熙儿，今日骑前来时，我心里忽然止不住地想——这一生能有你相伴，我当真生而无憾。此间事毕，我便与你成亲，白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好不好？”

晏熙里不由泛起了一抹泪光。

这句话来得理所应当，可听在耳中却仍是气回。

他虽明知少年并不是因为他阳事不举而离开，心里却总是存了一丝芥和愤懑，若是那时叫他说这番话，他虽对晏熙意不减，可却是万万不肯说此时这番话的。

许多事，也并不是他离开便能解决。

这区区几步路，真真只恨不得永远不要走完。

“我……”

他一生成就无限，但是人到中年了，逝去的荣光皆都已不放在心上，却单单唯独对这一抬手最为自得。

晏熙抬起，哽咽，一时之间竟说不话来。

是不愿自己成为牵制关隽臣的砝码，却不想长安局势之混乱，早已远远超他能预料的，多方角逐，他始终都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被推来搡去，任人鱼肉。

他与关隽臣早就交了心，缠绵的话说了许多，可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却还是第一次听关隽臣说起。

他本是要说自己无用，只是到了这会儿，却又觉得对关隽臣说这些太过多余。

晏熙刚离去之时，正是关隽臣最彷徨绝望之时，他不仅失去了权势，也失去了为男的阳气，两者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实际却又好似环环相扣。

可是不曾想，大度成全了王谨之和程亦轩之后，他心里的那郁结竟突地不见了，他于一生之中的谷底，却也于谷底寻得了明澈和安宁。

这一抬手，严丝合间，便也因此有了一丝自由的可能。

晏熙本想送关隽臣离开，可他脚上有伤，关隽臣不允他多走，他兀自执拗地跟了几步，明知是要分别之际，可是牵着关隽臣手掌的那只手，却怎么都不想放开——

大周纲常，一环套着一环，君君臣臣父父，严丝合，如同一座无间囚牢。

他们本就是天作之合，合当白首共度。

……

晏熙抱紧了关隽臣的腰，他这般缩在关隽臣的怀里，像是被大鹏的羽翼罩住了的小鸟，喃喃地：“成哥哥，我也想你。”

可晏熙却是唯一一个与他说过，要从这环中脱来，寻得一方无忧自在天地的人。

他先前曾和关隽臣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虽然与关隽臣一块儿吃遍了苦，可是再苦也罢，他终是求仁得仁。

如今他虽然未能如愿脱，却真正抬手将王谨之从这环环相扣中放了来——

他们在枯林中久久地相拥，细碎的雪片从枝芽间飘落来，洒在关隽臣的眉间。他的神温柔，哪怕覆着冰冷的霜雪却仍无法掩藏。

是以他晏熙，不为貌相，更不为床笫之乐，为的是两人心中早就隐隐呼应的真真、琴瑟和鸣。

关隽臣将少年上披着的自己的裘袍领又系得紧了些，叮咛：“你自己的狐裘破了，夜里便拿来当被盖上，莫要冻着了。夏白眉不敢为难你，但你仍要自个儿当心，知吗？”

关隽臣心里一颤，他又如何能舍得这少年，可是此时却并非婆婆妈妈的时候，狠心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