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英帝杀招却不止于此。
周英帝缓步踱到俯首的关隽臣面前,他递一方丝绢让关隽臣拭嘴角鲜血,慢慢地:“那一日――朝堂之上,你与朕说,父慈孝兄友弟恭,乃大周朝礼义基,朕听了颇为动容。朕登基之后,先诛襄王,再斩平南王,若都是由乌衣巷定的罪名,后世书来,朕岂非有违孝悌二德?”
此时此刻,他这番话,已经几近于哀求。
他多年心血,苦心经营,一招一招步的亲信,亦要被他亲自除。
先前朝堂之上,大理寺谭梦麟据理力争,周英帝明知他和关隽臣过从甚密,可也要在朝堂上应承,就是因为谭梦麟所说的话,实在句句都合乎理。
如今周英帝在平南王一案上,若再武断地用乌衣巷直接定罪,三司六乃至满朝文武,总归会有不服之心,因此,周英帝拿了平南王,却足足有数月都未能定罪,正是因为他早已深陷困局。
太保之位绝不是周英帝真的封赏他,反而恰恰是周英帝这一局棋中最狠辣的地方。
不孝不悌的名声,是注定要扣到他上的。
“所以朕要留着你,”周英帝嘴角渐渐显笑意,意味深长地:“朕知你也嫌平南王愚蠢无知,你早早就送了一幅过去提他,他却还不知死活地私拥兵。你的心思,朕明白。可你不愿和他一党,朕的满朝文武却不那么觉得。你、襄王和平南王自幼一起长大,后又被看作三王一党。朕留着你去审他――由你这位亲近的哥哥给关承坤定夺罪名,朕倒要看看,届时还有谁敢不服?”
或许周英
习武之人,最善调息,可一时之间,竟还是气血攻心。
周英帝真正要的,是叫他亲手株连自己的党羽。
周英帝低俯视着关隽臣,他似是未曾料到关隽臣竟然能这么快就察他的机谋。
当年襄王逆案审理上,就有诸多疑和违背周律的法。
他若了,从今以后大周满朝文武,必再无一人能对他信服,他也休想再建立起任何势力。
所以那一日朝廷激辩,最终周英帝答应要选一位主审官,只是那时关隽臣那时还不知,原来周英帝心中早早已经选中了他。
过了良久,他面上的笑意又了些,轻声:“冠军侯啊冠军侯,父皇当年果然慧,你不愧是朕最众的弟弟。是了,襄王已除,可党羽颇众,你和平南王重之人当中,有不少都曾依附襄王――叛党余孽,你便也别想保了吧?”
平南王横竖都是死,兄弟之义或许到了这当儿,他实在无法顾及。
关隽臣神惨然,他抬起,声音沙哑:“皇上是要让臣弟来这个不孝不悌之人了。只是不知,若臣弟为主审官,皇上想让臣弟株连多少人?是否连臣弟自己信任之人,有些也保不住了?”
大周律明言,皇亲国戚谋逆大案需三司会审,更要三公之一坐镇主审,之后才能再经由六尚书和主审官合议定罪。
他一旦成为平南王一案主审,便要着周英帝的安排,亲自定罪将平南王送上断台。
关隽臣跪在周英帝面前,寒意从冰冷的地面向上侵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结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他不由打了个颤,喃喃地:“臣弟愚鲁,才疏学浅,实难担当太保之位,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