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阵，祝敖回复了：我昨天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不要急着反驳，想个十天半个月，再跟我谈。

        “中央公墓。”柏昌意说，“我昨天就想带你去，但是那里晚上八关门，昨天来不及。”

        祝文嘉当天就订机票飞走了，卧室里留一万欧的现金。

        “公墓？”庭霜问，“为什么要去公墓？是谁的忌日吗？”

        “那是，住你那儿我还胖了两斤。”祝文嘉笑说，“没事我就先挂了啊，要登机了，代我问嫂好。”

        柏昌意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庭霜一个手不稳，手机砸到鼻梁上，痛得他直凉气。

        庭霜听了就笑：“得了吧，于心不忍也没见你少吃。”

        “不是。”柏昌意说，“就是去散个步。”

祝文嘉想起什么，说，“噢哥，爸对我的经济制裁结束了。我往后一个月要去看学校，我想看的学校多的，就不每次看完再往你这儿飞了，飞来飞去的，麻烦。”

        “去看看死亡。”柏昌意说，“去谈论衰老，谈论死亡。”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庭霜看着网球照的反面一页，不知在哪块沙漠里，二十岁的柏昌意和朋友一起，坐在一辆吉普车上，后一轮巨日，沉无尽黄沙里。

        “你还笑？”庭霜看见柏昌意，蹦起来就往人上挂。

        庭霜一怔。

        慢慢来，他想，不能一次到位就一步一步来。

        车开到中央公墓外，庭霜才发现，原来公墓就在老城的教堂背面不远，他其实常常经过这里，只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墓园的大理石围墙只及人腰，围墙还有一圈人的绿灌木，站在墙外透过灌木可以隐约看见林立的墓碑与碑前的鲜花。

        “我早就该带你去。”柏昌意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庭霜的额发，“衰老和死亡就像玫瑰一样随可见。我不希望你害怕它们，我不希望当你遇到它们的时候不知所措。”

        庭霜拥着柏昌意的脖，问：“去哪儿？”

        “……没有。”庭霜说，“我总不能跟我爸说，别说孤独终老了，说不定我英年早逝，明天就死了。我到底是他儿，要是这么说，非把他气死不可。”

        庭霜发现以后打电话问祝文嘉怎么回事，祝文嘉大大咧咧地说：“哥，我不是拿你和嫂家当酒店，那是给你的，你打工一小时就赚个二十欧，太惨了，这几十天我吃你的用你的都于心不忍。”

        长方形的，十字架形的，椭圆形的……一座座墓碑前都种着花，有些还摆了圣经或天使的雕塑。

        “这里修得真漂亮，像……花园。”了墓园，四周静谧，庭霜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ting”柏昌意把庭霜放来，“我们去一趟。”

        “嗯你注意。”庭霜挂了电话，视线落回桌面，那里摊着他还没看完的相册，还有苏屏寄来其他大大小小的东西。

        庭霜举着手机，盯着屏幕，半天打几个字，又删了。

        庭霜：“那，为什么要去墓地散步啊……”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墓碑。

        柏昌意就那么让庭霜挂着往里走，低开门的时候不小心瞥见庭霜手机屏幕上的字：“想好怎么说了？”

        庭霜躺到院里的草地上，望了一会儿天空，给祝敖发了条消息：爸，我们再找个时间谈谈吧，就我们俩单独谈。

        柏昌意的长辈对他这么好，可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