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3）

        第三章

        我一次比一次醒来的早。

        最开始还能睡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到后来我每每清醒，都要唤人将灯重新dian上。

        在大明gong，我的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像只是从自己的寝殿里挪了个地方。

        可每到夜晚，我还是会止不住地去看梁zhu上盘飞的金龙，它们栩栩如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如今我躺在本该由父皇躺着的龙床上，而我的shen份，是前朝的公主，本朝的皇帝，是世人kou中荒唐的新君。

        父皇，父皇。

        我害怕地蜷缩成一团，仿佛变成婴儿的模样就会有人保护着我，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又变回原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殿xia。

        可我睁开yan，幽暗的烛火tiao跃着燃烧，gong外守夜的gong女dian着长明灯，台阶旁的玉簪花早早地开了，若有若无的馨香飘jin来，我却像闻到血腥味一样避之不及。

        chun天，繁花绣骨，就像掩埋在土里甜的发腻的旧日花叶，连同着我的shenti也慢慢地腐烂了。

        四更天，更鼓敲了几响，我仍未睡着，就这样枯睁着yan，我想着，父皇还有两个时辰就该会去上朝了，他常会在xia朝时转到我gong里来看我，给我带些新奇的小玩意，或者坐着喂我吃shui果。

        而我如今，既不用去上朝，也再也没有了父皇。

        陆则渊将早朝改在了乾承殿，离父亲从前上朝的金銮殿也就百来米，而离我的大明gong，更是仅仅只隔着一daogong墙。

        一墙之隔，新君空有名号，却不议政事，更像是被辅政王囚在后gong的豢chong。

        我不知dao陆则渊给了他们多少好chu1，能让世家们都纷纷倒戈，除了碍于面zi没有废了我，其他的早已改作了他人的臣zi。

        陆则渊前朝的消息，倒是从来也不避着我，他就是想故意让我明白，即使我知dao了一切，也只能像困兽一样无济于事。

        我是被chong坏的公主，是从骨zi里锈掉的皇族，大周朝到了我这一代，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刀锋tian血的厮杀，我们平安地继承大统，恭谦礼让，安稳世家，许惠百姓。

        活像一个废wu。

        我终于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六更天，我突然心慌的厉害，朦胧中我看见了一个shen影坐在我的床边。

        我看不清晰，还妄想着或许是我的梦。

        是梦里那个陆祁安。

        于是乎，我也开kou，低低地唤着。

        “祁安…祁安…天亮了吗…”

        回应我的，是一湾湛蓝se冷xia来的眸。

        我一瞬间清醒了。

        陆则渊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yan里神se莫测。他穿着玄黑se绣暗红格的朝服，就连里面的中衣也细细地缠了金线。

        往些年从战场归来，我并未见过他穿过如此华贵的衣服，而如今他玄袍加shen，gao贵自是不必说，但喜怒不lou的威压，才是让他像个帝王的gen本。

        我潜意识是怕他的，可无论如何，我躲不开，只能直勾勾地与他对视，直到他忽而发笑。

        陆则渊左yan上xia各有一颗浅se的痣，隐隐的，对称地附在他yan瞳旁，叫人忍不住地会去看他的yan睛，而他yan中向来是表面湾shui的一泽冰湖，妄想往里深究，往往撞的tou破血liu。

        这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

        “皇兄。”

        我故作冷静地看着他发笑，也只好装作礼数周全地唤他一声。

        陆则渊看向我经过整夜辗转反侧凌乱的裙肩系带，yan中的炽re划过肌肤，引起灼烧一般的不适。

        “平南候真是执着啊，瑶瑶。”

        听到平南侯，我的心紧绷了一xia，指尖不自觉地掐ru掌心。我害怕听到陆祁安的名字，这会让我几yu撞死自己。

        尽guan我会每天从gong女nei侍的kou中“无意”地听到，平阳候是怎样不肯归顺新朝，又是怎么样在南阳攒兵自立，与新朝对峙。

        祁安…祁安，我在心里喃喃。

        陆则渊并未再对我zuo什么，也没再对我说什么，他站起shen，衣服xia摆久坐的褶皱也顺势乖巧地垂了xia来，没有留xia一丝折痕。

        我不再看他，又侧shen睡xia了。我想努力地装作毫不在意，却隐隐gan觉，陆则渊走到了珠帘前，突然站定，忽而那dao同时混着炙re和冷意的目光扫到了我的shen上。

        接着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像冬日刺耳的寒风一般，不急不缓地，对我说。

        “瑶瑶，别再执迷不悟了，陆祁安要反你，他又有几分真心对你？”

        反我？我自嘲地想笑chu声，到底死死地咬住了唇。

        “陛xia…”他突然换了kou吻，“倒也不过分必忧心，臣愿自请领兵chu征，为陛xia收回失地，令乱臣贼zi无chu1可逃。”

        不用想也知dao，此时他肯定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浅笑，yan神幽幽，说chu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只问陛xia，可愿同臣，一齐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