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说话,只静静盯着她,目光沉沉,好似望不见底的深潭。
裴寂侧首,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她,黑眸清而,看一便觉风起——该是洛边的风,才这样凉凉地到人心上。
上刻八字铭文——“楼外见云,秋眸一。”
阿妩忙着查抄贺府家产之事,心虽有些憋屈,一时倒也无暇顾及太多。
凑得这样近,连清冽的呼都洒在她额上,温缠人。
也哑得吓人,滞涩的话语,从间缓缓来。
裴寂听得她问,唇边还噙着一角笑,正回答,又想起什么似的,神黯了几分,语气也淡来:“不过是刻了几个字罢了。”
小黄门张了张嘴,正续念,却教一声截断——
“这意思是……”阿妩有几分迟疑:“只尝鼎一,这秋眸一却又是何意?”
他——
他倾靠近,影落来,将她整个儿罩在里,那笔尖艳红朱砂往白脸颊上一落。
如此大肆零落,倒惹得人生几分惆怅。
“好。”
自这日不而散之后,接连许多日,一直到八月将尽,裴寂都不曾主动同阿妩说话,连盯着她看的时候也少了,偶尔与她四目相接,便飞快转过目光,好似不曾看过她半。
问斩贺允中的日,便定在九月初。
隔了这么多日的冷落,便觉这一分外可贵,阿妩想他再多看一会儿,却又被他看得心慌,心里打起了小鼓,一声快似一声。
羊毫搁落笔山,少女雪白小脸上两八字朱砂痕,着张花猫脸,一双明眸一睁大,大得让人觉得湖要漫上岸来,终于怔住,继而两颊烧上团团红晕,顷刻间涨红了白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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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剪绿砚?拿来我瞧瞧。”
小黄门奉上那方砚台。
廊外几株白玉兰,香过了一夏,此时正大片凋敝,扫过了又经风而落,不过半日,便铺了满地白。
裴寂接过来,对着夕照瞧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贺允中这老坏事尽,不想还有这般酸里酸气的时候。”
四件一列,置在漆盘中,一件件捧上来,往廊琳琳琅琅摆了,逢远日西沉,天地间都是汤汤的红,淌在回廊间,一杯一盏都描了层金边,风华大茂,宛然惊鸿宴。
他不再开,二人间漫长的留白过后,仍是阿妩先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驾前为臣二十载,贺允中捞到的油不可谓不多,单是清府上的小厮婢女便了整整半日,更不必说抄来的金银财,不值钱似的堆在库房,连茶碾都是白玉镶金的,加起来直抵得上小半个国库了。
小黄门也有些蔫蔫的,尖而哑的嗓唱:“耀州窑青釉刻缠枝莲纹双耳玉壶瓶一只,龙泉窑青釉凤耳盘瓶一只,澄泥玉兔朝元砚一方,端石剪绿砚一方——”
裴寂拾起案上朱笔,闲闲:“殿日理万机,这些儿女长的东西又怎么会记得。”
阿妩闻声望过去,正见他曲枕着手靠在廊上,神有几分懒——目光仍是一径掠过她,冷淡如常。
阿妩小心翼翼拿指尖将砚台推正,细细看起来。
右边小舟过似的落一捺,他目光随笔尖走势一游走到那两汪清透黑眸中,如沉秋。
左边一撇,耳边是他散漫声音:“大抵说的是,满堂兮人——”
他站起,理理袍袖,一步步朝她踱来,行至案前,将那砚台往她面前一搁,脆然一声响。
“——忽独与余兮,目成。”
阿妩抬眸扫过一,却只是瞧着廊外风起花落,叹了气,才提笔在账册上画了个圈,没打采:“往念。”
廊人靠几步一隔,裴寂在上闭目晒了小半日的太阳,不知何时已醒了,目光四转,最后落定在人手中那方不甚起的砚台上。
阿妩搁笔,终究没忍住,先开了:“这砚台哪里酸了?”
那声音就落在耳边,亦写在他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