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的辉煌门楣在英国佬地盘上力不能及，知自己狐假虎威惹了大祸，拿着老爷批的经费，连夜上船逃往新加坡。被二家扔在旅社的跑小觉了不对劲，天蒙蒙亮就跑去九龙，大少爷的尸首已经臭在了积里，蝇虫围着脱眶的窝乱飞。

跑小拿不准这样的破尸首还要不要运回北平，发电报报了信，金九霖拿到电报读了近百遍，枯坐三个钟，终于明白江山风云已变，自己原来是只不知秋的蟪蛄。

不过也只是在北平外没面，在北平城里还算吃香，瘦死的骆驼比大，至少这一屋人中龙凤都要敬让十二分。文小蓝这个不长的呆鹅在此时拿酒回来，推开门方知，如此殷勤实属不必，里除了陈嘉扬，人人正襟危坐，座中的陌生老爷眶发红，被打断绪，面上显二分不快。

文小蓝立时起了一鸡疙瘩，门已推开，招呼已打，走不好走，留不好留，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没。僵持半晌，陈嘉扬起走来接过那壶酒，夹着张纸钞一推她手背，“去，楼替我买盒烟。”

有人解围，文小蓝如蒙大赦，接过纸钞，行礼就跑。陈嘉扬拿回那壶酒，重新落座，缓缓斟满白瓷酒盅，端起来仰脖喝光。

陈嘉扬从前在说和的酒桌上崩人脑袋，如今把丧遗老的震怒与剧悲当喝酒的背景音，对比鲜明，座中诸人纷纷觉得自己礼数周全过，于是心安理得，松快许多，听金九霖说完来意，警察厅长带挤几滴泪，连连，许诺一定帮忙查到底，一定协助盛雩安办事，一定让真凶落石，又殷勤地叫车叫人，警察厅长妻弟还要亲自送金老爷回府，好跟盛先生多谈谈一步如何打算。

明人都知他在巴结，盛雩安却温吞一笑，“从府里开车来的，之璃也在，她有些冒，生怕传染他人，还是改日我上门找您详谈的好。”

原来金小也来了，就在楼，不方便戏楼这种地方，自然更不方便见他们这些人，因此等在外。

众人又连声改，簇拥送楼，远远看见金之璃披一件灰鼠披风，在门外黑轿车前立着，姿如青柏，面容却有些憔悴，但打神，微笑向认识的故交致意，“刘四哥。”

年少时有过几面之缘，金枝玉叶竟还记得他，刘厅长受若惊，忙嘱咐金家妹妹养好，放宽心。金之璃应了，坐后座，温声请父亲上车。

是用人的时候，金九霖礼数周全，上车前回过颔首，由盛雩安一一代为致谢。陈嘉扬半披着外套，落在最后来，一路摸袋找烟，只找到打火机，又回问方才找他签字的中年人，“有烟么？”

声音略大，金九霖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不再动了。

――这年轻人今天是次见到，西装革履，样貌清贵，举手投足闲适自在，想必份非凡，可是在风平浪静自有一份冷酷倨傲，甚至无心遮掩一匪气，在他说话的时候喝酒，在他令的时候装聋，似乎嫌金九霖扰了听戏的兴致。再有名望也不过二十，谁给他的底气如此大不敬？

盛雩安缓声促，金九霖脚不动，冷冷打量陈嘉扬。众人于是都看过来，其中警察厅长忙给陈嘉扬使，陈嘉扬不慌不忙，接过屁递来的雪茄，深一，舒适得眯起，同时朝金九霖遥遥伸一只右手，用目光询问对方盯着不走有何贵，想握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