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元年十二月廿七，正旦大朝会将开三日前，北戬来使抵赴京中候馆，呈国书于二府之前、请为上言；皇上遂遣人迎劳于候馆，议于朝会之上始论其书。

他睁，借着即将燃尽的微芒又将这最后几段飞快地扫视一遍。

外朝尚不知北戬来使所赍之收中写什么、正待大朝会上时一见分晓，然二府之中却早已为此而起了阵阵波澜。

江平抱坐在最里面，不眨地盯着看那小监将那个硕大的书匣里的东西一样样摆来，脸上不由得浮起戏谑的笑，嘴角两旁亦被挤几条皱纹，冲边几人大声：“我说，这士科的果然与咱们不一样。”

孟廷辉只抿嘴笑着，将衣搁好，遣退那小监，过来复又冲方、江二人行了礼，然后：“方将军倒叫官以后再没脸帮忙了。二位将军当年领军带兵是何等悍勇，征伐之功又岂是官舞文墨能比得上的？江将军方才那话实在是羞煞官了。”

里面意熏人，瞬时蒸化了她颊上的细小雪沫，显得两腮愈发的晶红剔透。

方恺眉角一搐，正要发话，却听见一旁整理军文的几个签书枢密院事、枢密都承旨、副都承旨们毕憋不住笑声来，不由也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只得极力板着脸冲江平低喝：“她是奉了皇上旨意枢府视事的，朝中两制以上，哪个文臣能容你这般亵渎？还当这枢府是你当年麾大营不成！”

先抚后杀，又将此等大逆罪名栽与四公上，不过是为了要绝这孟姓一脉，令天反臣师无名，而不毁上皇仁圣之名一分一毫。

不禁又摇轻叹，虽想知，却不必知。

而他今夜翻检这满满一室旧史，不外乎是为了再确认一。

方恺闻言回，打量了一，眉一斜，回他：“由得你肆言乱的！皇上三日前遣人来要往年北境所兹数十封军文，倘没她帮着，你和面那些个承旨们能半日期就誊抄编造册完？”

卷三　景宣元年　章一一六　北使（中）

一圈人已是笑得

她脱氅之时顺势拂了拂脸，走去对着屋的几人微微笑了，挨个问过礼来，然后才遣那个监将书匣放去一旁案上。

这话叫江平听得眉开笑，直拍边案角：“孟丫到这儿来！”

冬日天黑得早，未到酉时皇城中便落影，远天青云衬得这一片茫茫雪愈发萧冷。

负其一生狠辣之名。

江平不耐烦地冲他皱皱眉，“关你恁事！我府上小女尚要比她大个三岁，我叫她声丫怎的不行？”

这半个月来她时常会过枢府这边来，因是和院治事的老将们早讨了个脸熟，对枢府诸务也略略了解了些，而今日更是正式结了吏那边的杂事，将平日里用的书墨笔纸也都一并带了来。

孟廷辉裹着厚厚的绒氅，自东南一路踏雪而来，跟着前面为她搬抱书匣的小监了枢府院门。

看看自己自幼所知的事，是不是真的；看看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准备的事，又是不是对的。

倘是换了当今圣上，会不会亦是如此？

她虽与江平同是知枢密院事，但她官不过四品给事中，纵是得逾这枢府职，却也不敢对领正二品大将军衔的江平少敬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