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弦月险而又险地坠在天穹边，多摩川的月碎在波里，都是瑰丽而脆弱的景。

他说。大师桥投暧昧的阴影，那个人在明暗的分野摇一摇，大步迈了清谧的月光。手忙脚乱丢自行车跟上去的瞬间，我望见他面上泪痕，像崎岖的河与动的河冰。

……荒谬。

被歉与泪痕打得措手不及，我愣在原地好久才懂得回应。

……荒谬。

脸颊因为无缘由的紧张而绷得酸胀，我抓着护栏停留在原地，涩地回答：“广木青弦――这是我的名字。”

跟着自行车胎颤动着。

松泽先生的漂亮轮廓与脸颊上的泪痕被铁丝网切割成无意义的团块，手可及。

像是松尾芭蕉的俳句一样、全然无法理解的月之谢礼。

“诶？”

冬夜的弦月映照在多摩川，粼粼倒影似要攀过桥面跃河岸。说起来，这里其实算不上海边。明明与东京湾只有一步之遥，是百川汇海的最后一步，但毕竟不是在真正的海上。就好像雨伞与雨衣，明明用途与材质都是一样的，却不能称为同一件事。

“广木青弦……”松泽先生重复了我的名字，他念着这些音节的方式就好像我的名字是值得认真研究的古诗文一样，是极富特的语调。紧张就在这有韵律的念诵中加倍地侵袭了心脏，在未来得及在意的时候，我甚至屏住了呼。

可雨伞和多摩川自己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抱歉。”

我与松泽先生对视，因为骑行而褶印痕的西装印在琥珀的瞳孔里，好像卓别林时代的默片。

一段漫长的沉默。

怎么会有这么胡来的人啊……

……荒谬。

绷住的神经骤然松懈，我茫然地望着向我走来的松泽先生。他站在护栏前，与我隔着铁丝网对视，大言不惭：“天上的月亮、或者多摩川的月亮，作为辛苦载我来看海的谢礼，我愿意同你分享，送给你一只。”

我不知他在为什么歉：泪、还是那突如其来的请托。总之，我选择对更加安全的那一项给答复：“啊不，没关系的，我、我其实也不是遵纪守法的类型，打伞骑车也有过――”说到这里就想起了那场夜雨，我顿了片刻，不知如何收尾，只好补充，“已经买了新雨衣。”

我瞠目结地看着自称松泽一的男人，那种泰然自若的态度害我怀疑前现的是幻觉。他刚刚是不是翻过了河堤？我以为成年之后就没有人会这种事了。实在是莫名其妙、幼稚又无益的举动――包括伏在陌生人肩膀上哭泣也是，他以为世界会善意地安他、夸赞他的浪漫主义吗？

然后，我听见松泽先生说：“青弦君，作为谢礼，把月亮送给你。”

……荒谬。

……所以真的是在哭啊……

他在河堤护栏前停了片刻，忽然伸手攀住了铁丝网。三米多的障碍对他而言似乎并不算困难，松泽先生利落地一跃而，黑衣襟被夜风得翻飞。他走到了临近滩涂的位置，回继续：“松泽一。”

工作日的深夜、奋力骑着脚踏车载着陌生男人来到多摩川的河岸，听到了语故事一般的赠月宣言――这个荒谬的场景完全困住了我。心底滋生着莫名其妙的羞恼，呼逐渐重，抓着铁丝网的

“敝姓松泽。”

……荒谬。

夜拍打着河堤，大桥上偶尔有汽车驰过的声响。

那个人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