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鹤笑笑,“你父亲不在,我胡乱误一回弟。若他在,我断不肯碰这琴的。”
文鹤起略扬一扬衣袖,寒琅心中疑惑,一面仍是让座位,由文鹤在琴前坐了。
文鹤又笑:“我问你,可曾用了酒?”
一曲奏罢,寒琅仍瞧着文鹤右手,文鹤瞧见,自对了短浅甲盖笑笑。
寒琅一怔,“喜……再喜也没有,妹妹说自打天收着,一直挂在绡帐里,白天晚上都瞧得见。”
寒琅半晌才“嗯”一声,全是鼻间酸楚之音,文鹤听得暗叹。
文鹤瞧着前心疼不已,中过多少腹诽,却不好,上前扶了寒琅笑:“我问你,你妹妹得着画可喜?”
他因从不见三伯蓄甲,原以为三伯于琴事并无兴趣,谁知竟是直截以指尖肉茧拨弦,其声摧金断玉,这是要苦练多久才能生的茧……寒琅望得胆寒,几乎忘却细听其中曲调。
文鹤立在亭中,瞧着侄儿背影心直往沉。
恁一个孩儿,就撂在顾氏边……怀瑜糊涂。
一会文鹤再拍一把他肩上就要劝他去玩,寒琅忽而回,退几步深揖在文鹤面前,认真:“前次向四伯求画,寒儿晓得其中皆赖三伯周旋,为此三伯连《庐山》都了手,母亲还……”
文鹤又笑了,“行了,旁人屁还罢了,怀瑜的儿佩我的琴,听来倒似诮语。”
寒琅摇,跟着笑了,却没再作谦辞。文鹤瞧他一阵,笑:
寒琅望回伯父一阵,深深作了揖,抱琴去了。
的关窍,只是指法微,极易错,一个不慎便是茧破血。
“是。”
……还有顾家那个,小小年纪……半晌文鹤长呼气,也去了。
文鹤宽大手掌在寒琅肩,“恁小的年纪,肩膀僵得这样。”他随手着,手上温度传在寒琅上。文鹤皱眉还:“一个孩,白了多少东西在肩上,参商都不见你这样。”
文鹤哈哈大笑,“这便是了,酒都不曾用,哪里弹得好《酒狂》!听伯父的,次练时先吃它两壶,必有长。”说着一掌拍在寒琅肩上,寒琅不曾预料,面一怔,却没动。
说着稍调了弦,两指一拨,《酒狂》狂浪而起,时松时紧,时疏时密,怡然自得、狂放不羁,同怀瑜全不是一个路数。寒琅望着琴弦心中惊叹,震撼不已。
“我指甲生得,使不得,只得如此了。”说着又向寒琅一笑,“到底声音闷些。”
寒琅垂首,一字不发。
寒琅愈说声调愈发可怜,说到母亲不好开,缄默许久,才:“侄儿行事全无章法,不单母亲不悦,还使伯父受这般……”连“折辱”二字都不堪提,寒琅半晌才:“侄儿有错,不知如何向伯父致歉!”
“你也瞧见了,此曲本不止一种奏法。你父亲那样,是发于他心。你奏,便当发于你心,何必学了他?掣肘,如何弹个中神。”
文鹤无言,一时风过,皱一池秋。文鹤忽而笑:“这琴是你父亲留的?”
“跪指倒还将就得,只是……三伯也听到了,原想学着父亲那份朴拙,却是画虎类犬,不成腔调。”
寒琅瞠然,望着伯父角湿红,文鹤瞧不去,拨过他肩,一掌拍在背上。“好了,别愁天愁地的。收了琴,玩去罢!”
寒琅连连摇,再向文鹤作揖,“伯父苦功,寒琅佩不已!”
文鹤低捻着指腹。
寒琅忽地一阵泪意暗涌,不能开,紧紧咬牙。文鹤两手都搭上寒琅后背,一面抚,一面:“你父亲还活着呢。便是他远些,你叔叔伯伯都在。天大的事,有家主,还有你三伯,哪轮着你?瞧瞧蕴儿,再瞧你几个哥哥,孩便该有个孩样,别得成天苦大愁深的, 听见没?”
寒琅一怔,认真答:“不曾。”
“白天晚上……”文鹤眉微皱,却不提起,又笑:“这便是了。”他抬手拈去寒琅面上碎发,“旁的还有甚么是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