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信边说,仔细盯着儿,昭江听得认真,脸却愈见苍白。澄信几乎说不去,短短几句仿佛熬过数个时辰,末了咬牙添一句:“事已说定,如今算是知会你。你回去细想,预备秋后成亲。”
澄信听得皱眉,倒一杯茶在昭江手里,半是训:“先喝的,看你今晚就要起寒!”
昭江低,半晌才:“父亲教训得是。”
澄信蹙眉仰首,兀自静一回才:“你可想清楚了?”
澄信再叹一回,“你这副样,为父说些甚么?”
昭江泪,吃不得几便搁了,回一回角。澄信蹙眉,“一早起没吃东西,就吃这么几?”
“容不得,便更需计较,更得说。天岂有一件事是易与的?”澄信紧盯在儿底。“吾族‘知不可为而为之’,上皆从先祖遗训,你大伯父贵为家主尚且如此,你岂连奋力一试之勇也无?”
昭江再作一揖,正:“谢父亲告知,儿定当慎重斟……”话没说完眉一皱,掩了唇将侧向一边,立时呕起来。澄信赶紧上前扶着,昭江自袖中掏帕,不一时便将方才吃的几甜汤尽数呕,难受得抬不起。
昭江听得茫然,抬对上父亲。澄信还:“所谓名士,不能动我心,虽泰山崩于前,仍当不改平素之。你恁大了还和池儿似的,今后怎么着?”
昭江摇,“孩儿吃不。”
澄信却没再说什么,好一阵过去,望着儿叹一气。“去罢。”
昭江还低着,澄信望着儿渐渐酸了睛,笑:“如今瞧不见了,倒省得她心疼。”
昭江登时泪,撩了衣袍跪在澄信跟前,泣声:“请父亲直言!”
昭江红着回神,怔然望向父亲,澄信没再说什么,拿只钳拨一拨炭火。
“计较又如何?容得儿说一个‘不’字么!”昭江泪对上父亲。
一会儿人端来一碗枸杞羔羊羹,澄信瞅一就让拿去,“这会儿哪吃得这个,碗糖来!”人领命退,一会儿又换一碗桂花鸡米,澄信捧了递给昭江。“早上一没吃罢?先喝一,驱驱寒气。”
澄信边抚着昭江后背,面上笑得凄凉,半晌才轻声:“多大的郎君了,还和小孩儿似的,一不兴就反。你母亲那时候都怕了你,成天念叨娘,但凡你吃了饭,一声啼哭不许听见。”
“那么儿说又何用!”
昭江垂首不答,澄信又:“如此,便算我今日透个风给你,不必即刻答我,回去细想一想,等你有了计较,我再往家主那儿回话。”
昭江接过,红着唤声“爹”,澄信勉笑笑,哄:“好了,什么‘爹’啊‘娘’啊,先吃罢。”
昭江怔然,“父亲没话同儿吩咐?”
昭江抹去泪,敛袂对父亲郑重一揖,澄信望一阵,再正:“你伯父为你定了亲事,先南安太守姜氏之女,贤良淑德、禀赋绝。两边亲长已然说好,你堂兄过几日便为你西上求亲。”
“不能够。”澄信回得脆。
澄信嗔:“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什么些微小事,一时不痛快便这样不吃不喝,今后比这大得多的事海了去了!届时又当如何?”
昭江被说得哑然,澄信终于正:“这回你可准备好了?”
着火盆,夹着鼻音恍惚。
澄信无话,尽量笑对着儿,心底千回百转。
昭江低对着汤盏,提了匙儿舀一勺在嘴里,几乎滴泪来,重重一回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