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侍御史宋怀瑜已领旨候在殿外,侍来传报。圣人传怀瑜殿,怀瑜得殿并不看左右,撩了青衣摆叩首在地称万岁。帝王笑命他起,扭向纯仁:“你们怎么称呼,是你家行六罢?”
怀瑜垂首称是。
“回禀父皇,先太太师宋文定公家班。他家如今家主,宋文定公嫡孙宋纯仁亦在殿外伺候。”
纯仁恭敬谦逊一回,称说愧不敢当。帝王还:“老太师当日一篇《莼鲈赋》歌遍朝野,‘昔我往兮绿,今我归兮就莼鲈。人生百载兮何汲汲,家三千里兮空羁羁’。言犹在耳,振聋发聩……”
帝王一旁默默瞅着皇后,轻吐一气,凤目光终于缓些,朝英王:“你有功了。”
帝王微笑垂眸,过了片刻才:“原来是他,传上来罢。”说着又回向侍:“既是文定公后人到了,你去传宋御史来。他哥哥好容易来一趟,也该让他一家团圆团圆。”
“叔祖一族久居吴江,故膝皆是‘吴江宋氏’。并非学生等有意欺瞒,祖父仕前便已将三叔继,学生尚未世,三叔便是‘堂叔’了。”
纯仁答应:“回禀圣上,是,宋御史乃家中六弟。”
圣人呵呵笑:“什么要紧,宋御史不必如此。罢了,不提这些,今日团圞日,朕不过听说你两个本是一家,你兄长来了,教你也来吃个团圆饭。行了,席罢。”
“是……皇上圣明。祖父次宋用嘉,官至知府;幺宋用颢,举人不曾贡。宋御史便是学生三叔——用颢次。”
“嗯……先的吏尚书……”
英王再揖:“儿臣代家班谢父皇恩赏!”
“那时只听礼说来了‘竹林才’,称名江左。朕瞧了文章,果真才思了得,便了贡。竟没料到是文定公后人。待人了翰林院才模糊听人说,什么‘吴江宋氏’、‘长洲宋氏’。 把朕倒听糊涂了。”
英王退后行礼,称不敢。帝王:“这小戏果真不错,都传上来,赏罢。”
“原也没什么,朕不过好奇。记着宋御史是垂拱十五年的士?”
纯仁再:“学生祖父讳汝默,乃长洲宋氏第七房长,一生育有三,长乃是学生父亲,诲用懋……”
“是。然祖父家中曾有一幼弟,名唤汝昕,最是钟灵毓秀,祖父十分疼惜。岂知叔祖年岁不永,十几岁时一病死了,不曾留一儿半女。祖父十分不舍,便将三叔过继叔祖名,为其延续香火。”
怀瑜深深作揖:“启禀圣上,臣父自来训育微臣,祖父虽已故去,祖母改嫁,臣父并未一日养在吴江,然伯祖父将父亲过继乃为疼惜幼弟,父亲一脉当承文定公遗志,一生须称吴江宋氏,臣一生不可自认文定公孙,是以应举时自称吴江举,并非有意欺瞒圣人。然当日传胪未曾即刻禀明圣上,确系微臣言而不尽,臣自请去臣职务,将臣一行状陈报谏院,由谏院依律定罚,臣甘愿受之。”
皇后喜得俯将两个孩拉起捧着脸又瞅一阵,将那小的拉在怀里抱一回才松手,“好标致的孩,恁好的模样。真真可!”
圣人呵呵笑:“这倒闹过笑话。他应举时籍贯写的什么?吴江宋氏?你家不是长洲宋氏?朕哪里料到他是文定公后人,不然低定个甲。”
帝王笑得轻快,“原来还有这篇故事。老太师倒也慈恭友。”说着向皇后一笑,再向阶:“御史、衙都起来罢。”
纯仁、怀瑜谢恩起。
圣人微笑,“这却有趣,陈芝麻烂谷最是酒,你且说来。”
纯仁、怀瑜即刻跪叩在地,纯仁俯首奏禀:“启禀圣人,并非宋御史有意欺瞒,其中有些早年故事,宋御史已算学生四世外亲了。”
“那便仍是‘长洲宋氏’。”帝王揣了衣袖。
“家班?谁的家班?”天微睁了凤目。
侍从命去传怀瑜,纯仁携领家班殿跪叩在地,山呼万岁。帝王微笑命他起,上打量一遭,“这便是老太师嫡孙?果真文采风,江左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