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仁一双凤目几乎瞪来,“这叫耗?我当是杀/孩呢!”
“柳儿还算好的,当年梅官一脚一个,榣馆哪一日没人挂彩!”
纯仁微笑垂首,良久,举目花园一声长叹。
纯仁听说更生了气就要骂人,澄信接:“大哥前不是新收来几个孩?柳儿里带着耗呢。”
澄信勉沉一气,将纯仁往边上拉拉,“没事儿,常有的。”
这见不得光的日,如何是个了局。
“就这样我看明儿、柳儿两个倒好。”
澄信听得笑了,“咱们不拿手的。怨不得大哥哥要瞧我本。想来家班最怯的便是鄙人的野话村歌了。”
澄信也笑了。
“也不好说。”纯仁扶了澄信手提衣摆绕过石山。“不比在藩府,好与不好,观戏的等着捧场。到那边,怕是等着挑错。”
芍药开罢,连雨送得去,待到晴时已觉夏深。那次后昭江比从前更见谨慎,几乎不大肯往柳儿那边去。柳官儿份所限,亦不好无故造访主宅,两里煎熬不已。柳官儿不时夜里踩上五房黛瓦长吁短叹。
澄信这边没了文泽助力,那一支曲最终也只好自己填,又为家班秋便要上京,一苦作曲本、焚膏继晷,初夏时终于得了全本,柳官儿那边择了几了曲刻苦排演。
纯仁如闻天方夜谭,再想不这是自己底的事。
“有,柳儿的《跪池》。”
“也罢了。你新作的那《重遇》也备着。”
“偏是不拿手的要多备着些。”
澄信微笑正要回话,榣馆忽然传来一阵孩童齐声哀嚎,声尖气戾,痛断人肝,纯仁吃了一惊,“这是怎的?里杀人了?”话音没落,里又是一阵,其中一个孩喊得太大声,已破了音,澄信被喊得阖蹙眉,忍着对纯仁摆摆手。
“柳儿的《夜祭》,明儿、彩玉的《惊梦》,柳儿、青鸾的《小宴》。”
纯仁惊之不已,张大了睛怒嗔:“胡闹!什么规矩,哪一个逞威风不成?得鬼哭狼嚎的!”
“惯什么,知里拉筋弟都绕着走。”
两人一面说,踱过池畔,歇在榣山上馆外。
“你的本我已瞧过,不错。只是此次乃是贺寿,恐怕不大相宜。”
“家主说得是。”
澄信笑笑,“这便是人说的,‘对事不对人’罢。这些行当,是这样的。莫说隔夜,隔顿饭的仇也是没有的。”
纯仁“噗嗤”一笑,“真到这个倒是造化了。”说完一叹,“只怕不得那样容易。”
纯仁好一阵没言语,半晌一声长叹。“你倒听得惯。”说着微微笑了。
“你同柳儿议了哪几?”
“再闹些的还有没有?”
纯仁也笑了,“谨慎些好,只怕你没轻重,写些不当写的。你浪名声在外,殿上刻薄起咱们难免要提。”
“家主说得是。本也不为御前扮演。还是挑那几个孩拿手的准备好些。”
澄信叹气,“没法,便是这个偏门行当。不给筋骨拉开了,段照死不来,一个个都是打这么过的。”
两人正是叹无语,墙那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纯仁连连摆手,“罢罢罢,‘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我辈听不得这个。”说着拉了澄信走远了。
芒种过去,天气渐渐显些溽,那日傍晚纯仁同澄信踅山斋。
纯仁抬望着墙黛瓦,“里是柳儿?看他平日也倒斯文……”
澄信听了这话直笑来,“斯文?到底家主不大往这边来。这样事如今都是柳儿带着。莫说调理这班小的,前两年明儿背总打不直,柳儿当着众人一脚踹在上,明儿也是十几岁的小郎君了,给他踢得泪儿打着转是不肯哭来,一个字也没有。”
“我辈数十载圣贤书读来,倒是个‘对人不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