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表一僵,好一阵才勉笑笑。陈氏走到门,周氏忽又将人叫住:“过几日就是中秋,这一月妯娌们辛苦,到月夕正日,我想叫上姊妹几个大伙儿一齐往观前街走一回月亮,你心里觉着怎么着?”
“这几日好些了?怎的躺恁久不见起,我瞧着倒又瘦了些!平日太心,可得好好养养!”说着转接过盒,“这是妹妹和屋里人一起的,玫瑰雪蛤,最是滋阴补气的,拿给尝尝。”
二爷成瑾、六爷怀瑜皆是自这位三老爷膝,虽是一同养在宋府,算来却是“旁支”,远亲别,陈氏这一问有理。
周氏,陈氏去了。
陈氏诧异,回望周氏一,转过许多心思。
陈氏肚里直骂人,这倒好,话全给她说了,好个活菩萨。她赶忙笑:“这个自然,不消吩咐。”说着微蹙了蛾眉一副忧心模样,“只是妹妹有个糊涂想,咱们一家骨肉知疼知从没个远近亲疏,可如今赶上五妹妹去了,家里这样大的事,各府诰命人来人往,这时候让二、六妹妹,名不正言不顺的,各家太太背后岂不议论咱家没人?”
陈氏来,周氏靠在床沿正掐额角,听见小丫传话忙理一理发、脸上挂上笑,欠起来招呼陈氏落座。陈氏赶着笑上前,给周氏福了才侧坐。她打量周氏一回,即刻蹙起蛾眉,
周氏说得斩钉截铁,陈氏不好再说。一会,陈氏笑:“总是识大知礼数,我们姊妹全是小家见识,哪经过什么事,活的诰命都没见过几个……”
其实宋老相国当日育有三,长是纯仁、澄信等人之父,次则是文鹤与四爷文泽之父,另有一位三老爷,早年被老太爷过继给自己早夭的幼弟,名义上已算侄儿。
“模糊听着几句,不大确切。”
“明堂”便是太庙,周氏勋贵之家,祖上两位先人享太庙,陈氏以“诰命”相激,周氏脆将先人抬来,陈氏讪讪,低了好一阵没言语。
周氏半晌抬一笑,“妹妹虑得是,孙妹妹也为这个和我推了几回。”周氏撂开手上汤羹,“只是宋家并没有这样不晓事的亲旧,祖上当年事不曾瞒人,故交旧友也没有不晓得这层缘故的。到底三叔叔还是老太爷膝养大,老太爷若不是这个意思,二爷、六爷又怎会算在咱家排行里?”
周氏先开,倒不用陈氏绕话了。
周氏不见什么动静,一会儿笑:“谁又有什么见识了,不过应个虚名,挂在明堂里教后人笑话。人说‘三个臭裨将个诸葛亮’,见识不见识的,陈妹妹辛苦几日,孙妹妹、顾妹妹有什么不知的,还要陈妹妹帮着主意。”
陈氏识趣告辞,已是作了别,又笑:“好福气,大哥哥顾念,更要保重才是,不然大哥哥哪能不伤心?”
“孙妹妹素日老成稳重,主君择了她,我也还放心。”周氏笑容挂得定。“妹妹聪明利,这几日还要烦妹妹帮着孙妹妹些,有什么孙妹妹顾不上的,妹妹上心帮衬帮衬。”
“活的诰命”,家中唯顾氏一人,连周氏上都没有。“死的敕命”倒有一个,纯仁忝着脸给人捐的,现躺在柏木棺材里。陈氏一句话给周氏老虎屁揣了两把。
周氏已是不耐烦,掐着眉心:“我着实有些乏了,妹妹也早些回去歇着罢。难为妹妹还想着我,改日没事再来走走。”
周氏谢了,笑:“正是这话,成日鸡飞狗闹不清,我也捞不着空,这回倒要歇歇。”说着稍顿一顿,“主君请了二帮我一个月,你可听说了?”
陈氏还要说话,周氏截:“知的不会问,碰上那不知的问起,只说是二爷的夫人便是,还有谁追着问二爷可是老太爷嫡孙?”
“这主意极好,只是我还要和屋里那几个商量商量,过两天给个准信。”
家主择了二房、六房将自己绕过去,陈氏不甘心,却不能明说,周氏早知这意思。偏巧二房、六房原有个痛脚,陈氏一席话不锋芒,外人听来只觉云里雾里。
陈氏说完,一屋鸦雀无声,底伺候的大气不敢一声,周氏低拨手上银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