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不再言语,手仍攥着纯仁衣袖。纯仁抱着边抚她面庞,将些过往细细说与她听。
澄信守在外,小辰在他膝上哭得已是睡着了,里传来几句清唱。人前从来矜贵威严的家主,他的大哥,小声哼着一支【滴滴金】:“……亏杀你走花阴不害些儿怕,苍苔不溜些儿,背萱亲不受些儿吓,认书生不着些儿差……”澄信撑不住半句噎,泪直来。
“我那时想,若当初你那张聘书作了数该多好。我去给你媳妇,丹歌……”
“好。要听什么?”
“还有两个孩……”
“不听《秋江》。”声如隔岸。
“再唱与我听一回罢。”
怀中好一阵没动静,丹歌又阖了,唯那只手还紧紧攥着。
丹歌用力摇,“我正要劝你这个。莫动过继的念,事已至此,留给信郎罢!比受你那嫡妻辖制好些,再若给他两个磋磨死了……我只这骨血,万一有个好歹,将来谁给我和信郎一碗浆!”说着放声悲泣:“我苦命的孩儿!为娘害了你们……”
纯仁听得就要放声大哭,死死搂着丹歌中反复是“我的好”。丹歌缓了缓又:“我的冤家,我不成了。有些话只好嘱咐你。”纯仁连忙否认,丹歌摇:“别说这些没用的,仔细听我说。”纯仁又住了,丹歌咽泪:“我对不起信郎,你这哥哥得也亏心,今后多顾着信郎和两个孩些!”纯仁,“我知!不消你嘱咐。”
丹歌边哭,腹刀戳般的痛,草纸被褥早红一片,睛直往上。纯仁紧紧搂着唤她小名儿、吻她鸦云,丹歌半晌缓过来恨恨哭:“纯郎,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的!我好恨!我恨我的命,恨你的爹,恨那个不长的月老!”
“一旦有机会我便过……”
“《玉簪记》,明官儿和彩玉。”
“……那时你偏说要娶我媳妇,回家着你母亲给我聘书。后来竟真拿来了,”纯仁微笑。“我也竟信了。还去问三叔,究竟是男家聘还是女家……再后来……你聘书上是澄哥儿名字……”
纯仁忆起旧事也笑了。他的曲都是百花绽后枕席上唱给丹歌的,她自是记起了仙/死梦迷离中的那些曲儿。
纯仁已说不话,苍天无至此,自己无用如斯,还不如随丹歌一齐去了。
丹歌忽然尽力扯住纯仁襟袖,张大睛死死望在纯仁底,“我走了,你可会忘记我?”纯仁心作石裂,哑声哭:“我的好鹤儿!放一百个心,有我一日便记着你一日,种地的忘了庄稼、皇帝忘了玉玺,我也忘不了你呀!”
纯仁涕泪纵横,丹歌仍阖着。
丹歌咬一阵嘴唇笑着泪来,“我的好哥哥,在等着你,辈好歹拉着手一起走……”一面说,渐渐就阖了,声音一低去,纯仁怔怔看着被褥上那滩血迹缓缓浸开。
“……我的冤家!舍不的冤家,你让怎生撇得……”
丹歌眸底沁泪,唇角缓缓勾一抹微笑。纯仁将丹歌搂得再紧些。一会儿,丹歌模糊嘤嘤:“这回去唱的什么?”
丹歌一阵发昏,苦苦撑:“横竖我没那样的命,我儿也没那样的命!”她凄然笑:“等我死了,牌位上好歹写个宋门俞氏,也差不多少,我将就罢了。”
,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和孩!我算甚么东西!”
丹歌勉睁,发一回怔。“《秋江》……凄凉了些……”说着又笑了,“我记着你给我唱过。”
“后来你往我家听戏,偏说那石山后有机窍,里能藏人,拉着我陪你找。机窍没寻着,你跺脚跟我抱怨,‘你家《惊梦》是假的,她俩石山后甚么也没!’”纯仁忽然停住,一会儿痴笑:“……再后来,你来了。它便不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