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九岁那年初闻时曾懵懂地去问祖母，她的表一瞬间变得是他从未曾见过的古怪，哀痛悲伤温柔怀念怅惘恍惚……种种难以描述的莫测神，尽皆有之。

不知他们之间有何往事，竟使得祖父这般怒火冲天。

当时听着祖父的厉声怒斥，不知怎的，他心里不合时宜地突然冒来一句曾读过的词“金戈铁，气吞万里如虎。”

祖父常说的便是我额赫（注1）死的早，我额其格（注2）那时候成天忙着打仗没工夫我，我不也好好儿地活到这岁数了？又不是滴滴的小娘，腾格里（注3），你可是个北胤男人！如他们汉人那般养得细肉是想甚？再说了你是我孙，不能给咱们家丢人云云。

可这几年她的骨越发羸弱，且有陈年旧疾留的隐痛，时常抱病卧榻，药石缠。

尽待他还算和蔼慈祥，却是以类似于在草原上放养羊般的方式对待他。

她长久地陷了过往回忆中，末了竟怔怔地滴泪来。

祖父母几十年如一日的深，家中气氛甚是和乐。

果真是如私传的艷闻里说的，曾祖父……占过祖母麽……

祖父原是生于关外朔方铁城，长于草原大漠的北胤人，本就只善弓骑，不通汉文典籍，对男孩儿更是疏于教。

从牙牙学语伊始，祖母便亲自教养，开蒙之后也多得她悉心关。

毕竟庶民百姓最津津乐的就是这些风月之事，而他们家正好给天人提供了绝妙的谈资。

及至渐晓人事，他也曾偶尔冒来这种可怕的猜测。

他获得的关并不比旁人家的孩少上半分。

尽无父教母养，可祖父母分毫不差地担起了父母的责任，将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抚养长大。

祖母听了，会不冷不地刺他，如你这种悍非人的禽兽，本是世所罕见。

祖母便会羞恼地别过脸去，啐他是个老不正经的，禽兽到老了也是禽兽。

祖父闻言，只会摸着胡仰大笑。偶尔也回，若我不是禽兽，你又怎会跟了我，又哪里来的儿孙？

祖母兰心蕙质，琴棋书画皆通，即使是如今年岁渐长，从那双仍明澈的杏和柔的段中依稀可见当年的花容月貌，风姿摄人。

他躲在一旁，也会以书遮脸，跟着偷偷笑了起来。

他规规矩矩地垂首立在书房中，被祖父罕见的暴如雷吓得大气也不敢一声。心中迷惑不解又万分委屈。

痴言妄语，不足信耳。

而在民间野史传闻里，祖父母和曾祖父之间很有些只鳞片爪秘而不宣的隐事。

七巧玲珑心，却鲜少有人可与之相谈。

祖父闻知后，一回也是唯一一回对他大发雷霆，汉话夹着北胤话，指着他劈盖脸地好一通咆哮暴喝。

祖母本为前陈公主，是祖父在太初元年冬带兵南征，攻破前陈国都靖丰时，行从前陈皇里掳来的。

祖父人是老了，可丝毫不减当年随着曾祖父征战天的刀剑殺伐之势。

曾祖父崩逝于太初三年，那会儿祖父才二十四岁，祖母也不过十七岁。

但看着祖父提起曾祖父时从未怨恨之意，只有对已逝父亲的敬佩怀之，他又觉着外的传言多半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