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上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定了决心，慢悠悠：“若只是生丝，这买卖的确谈不来，但若是加上稻米呢？我家有些门路，可以自番禺运粮北上。”

吴掌柜顿时哑然，他说这话是没法主的意思吗？是问这么大的买卖，你这个小能不能主啊！别说三十万两了，超过十万两的买卖，一般都要家主亲自面的，哪有这样儿戏的理。

方陵微微一笑：“那就寻个能主的来。”

然而话是如此，他却不好明说，半晌才：“还请方公稍坐。”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为江东后院的荆湖已经被各路反贼打成了筛，连陆氏那样的大也难免受害，没人种田，粮价就要一路走，吴氏在四姓之中本就不以粮田见长，现在更是有些捉襟见肘。如果这位真能从番禺来粮，谈一谈预付也不是不行，毕竟粮价的波动，可比丝价要剧烈多了。

看他的打扮举止，应当是吴家嫡脉的人，能执仗丝行，肯定也是有两把刷的。方陵客客气气见礼，两人重新落座后，吴长明才：“听闻方公想跟我家个大买卖？”

只是丝社能如此，是因为他们从蚕农手里收丝的价格极为低廉，而大丝商就不能如此作了。毕竟谁也没法预估当年的丝价，早早签合约，等到丝价暴涨时，若照约定给付，那可是要赔上一大笔钱的。而像吴氏这样的世族，更是可能趁着涨价囤货居奇，一直等到丝价升到理想的位置才敞开了发卖。毕竟生丝只是纺织的第一步，那些绸缎商人可拖不起的。

“让方公久等了，在吴长明，乃是丝行事。”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方陵也不摆架，笑着行了礼。

看着满脸自信的少年郎，吴长明笑了：“番禺的法，在余杭怕是行不通，尤其是三千石的大买卖足以影响行市，更不可能谈什么预付。方公若真有意，何不敞开来谈谈呢？”

交易场的事，并没有让吴长明惊讶，实际上这在蚕农里也极为常见。乡那些丝社，往往会在养蚕的季节到来前，先提前预付一笔款项，能让蚕农有饭吃，安心养蚕，回了蚕茧再补齐余款就好。

方陵笑了：“三十万两，自然不可能都让我这么个小辈带来。不过如今番禺行交易场，一般只要预付个一成定金，就能先预定货，谈成买卖。家父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见见世面，看跟哪家合作更好。”

吴长明微笑颔首：“若真是三千石，可是不得了的生意，只是如此大的买卖，方公能主吗？”

这就是份相当，甚至更的好了，一个掌柜没法开的，他却能直接问来。

不论是真是假，总要赶紧上报才行。

方陵：“是有此意，一年三千石的生丝，转走海路。”

如此大的买卖，老朽恐怕没法主。”

方陵也没在意掌柜满脑的官司，悠闲的喝了半天茶，又吃了好几块心，这才等来了能谈事的正主。

这一句，是真让吴长明心一震，收起了心中轻视。江东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然而余杭的粮价却不便宜，实在是大量农田被改作桑田，粮都要自外地买来，加上运费可就不便宜了。但是比起丝价，粮价实在不值一提，故而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死手改农为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