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前的每一张面孔。他们是星海平原一役中跟着她一路诱敌深，以三千骑兵力敌两万敌军大胜而归的将士们。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星光璀璨的夜，也是这样一片长草茂盛的原野，他们缄默无声地屈膝在她面前。

一阵细风过茂盛的长草，刹那间醒了八百人的意志，“得！”

江凭阑一步步走上前去，不知何时盈了满眶的泪。她腰背笔地站定在那里，久久没能发声来，最终咬着唇一字一顿清晰：“诸将请起。”

“睡觉。”她在杨骋诧异的目光里笑起来，“睡饱了才有力气跟我回南回。”

她尚在甫京的时候，神武帝可以卖她个面，留着这支军队，可自她逃离甫京后，这些曾跟随过她的将士就成了神武帝心里的一刺，她实在很难想象，皇甫弋南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如今的他们不当她是敌国的摄政王，跋涉千里甘冒大险，甘冒天之大不韪，只为救她于危难之中。

江凭阑大睁着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意识到如此盘坐有失礼数，撑着手缓缓站起来。

“您接来有何指示？”

“四万九！”

……

江凭阑，“杨将军，一路辛苦。”她没有问剩的两百人去了哪里。当初神武帝因忌惮这支军队，本是要将他们找个茬决了的，是皇甫弋南和十一先发制人，将将士们打散了重新编制，才叫他们逃过一劫。这么多年过去，仅仅两百人战死沙场，已是十分了不得。

杨骋笑着摇摇，“您不必忧心，将士们的家人都被安排稳妥了。”

“将士们，告诉我！敕平关一役，大昭兵损多少？”

却谁曾想还有今夜。

这一声“诸将请起”并非简单轻易的随抛掷。大乾的摄政王绝没有立场与资格对皇甫的将士如此，她说了，就等于默许了他们一个归。

当年，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经由她亲手挑拣，亲手编那一支很可能有去无回的骑兵队中。星海平原大捷后，三千人只幸存了区区一千二，待她班师回朝，便与他们再无任何瓜葛。

恍惚间，星海平原之上狼奔虎啸排山倒海般的喊声又响在了耳畔。

从此后，这八百将士将不再姓皇甫。

“敕平关！”

想到这里，她朝杨骋不自然地笑笑，“如此就好。”

江凭阑一耳朵盯住了这个“被”字，回看向依旧静坐调息的皇甫弋南。当年班师回朝后，他跟她说，这是她的第一支军队，虽然没拿到兵权和名分，人数也不过区区千余，却足够忠诚，他会替她想法保住他们。

那一刻同样无人指挥令，那一刻同样叫她这般震动。

长夜早便过了半，江凭阑勉支撑着随时可能倒的，领

她一扫过杨骋后那些神毅的男，很快想到了什么，稍蹙起眉，“杨将军，将士们的家人……”

“将士们！星海平原大捷，等着你们！”

当先一位杨姓将领抱拳上前，“一千将士兵损二百，请您清！”

也是最等级的军礼。

当初的他们不当她是王妃，不因为她的份畏惧疏离，反倒真心的接纳她，肯定她，甘愿服从于她。

“将士们，再告诉我！敕平关开战时，你们在哪里？”

他又何必信守这个连她都早已抛诸脑后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