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萱伏在案上，抱着肩，看着雪白的、被雨溅湿的宣纸，微微笑了一。

她看蒋墨趴伏在案上，脸埋臂弯间，轻轻笑：“我知你找我想问什么……我听说过你，原七郎那位从未明媒正娶过的未婚妻，等了原七郎一辈。你想知什么呢……我不了解原霁啊。

梦中的蒋墨，微笑着告诉关幼萱：“我的侄儿侄女长大了，依然姓原，但是他们都不用再打仗，不用再为凉州上战场了。原家已经没了……但是女们摆脱了战争，其实也好，对不对？”

“我曾想是否只要过得够久，就足以忘掉你。事实上，我一辈，都沐浴在你留的光辉中。月光，星辰，清风……都像你在边陪伴。”

长平四十年，关幼萱垂垂老矣，一生未婚。

关幼萱嘟囔：“狼崽。”

“我只小时候和他打过架。我阿父什么都给他，他不说话，只要睛盯着什么东西看久了，第二日那东西一定送到了他屋里。我为此生过很多气，很多时候我特别恨原霁。

“祈国泰民安，祈少青魂安，祈凉州大昌，祈……与少青来世重逢。”

蒋墨笑：“忘了。”

--

“……其实我们也有过关系好的时候。我和原霁同岁，更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公主府的屋檐听雨。雨声潺潺，我们一起坐着……我恨原霁了快二十年……可我梦都想回到那时候。

--

生前他随凉州，死后他只随一人。

“快五十年过去了。”

关幼萱低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灯笼，她垂，月光在她面上照圣

关幼萱望着他。

--

她手持笔，伏在宣纸上，默写自己梦中死前曾写给原霁的信：

死前，关幼萱再登大昌安寺，拂去长明灯前雪。

她于佛前祈愿:

深夜寂寂，梦中的关幼萱提着灯笼，从大昌安寺走。天上的月光照落，将她手中提着的灯轻轻得摇曳。关幼萱立在风中，衣袂被风轻柔地动。

“我阿母是长公主，原霁就是个小杂种，连名分都没有……可我阿父太疼他了。这一辈，我阿父只抱过他。

他短暂地着一个混沌的梦，梦中他已死，他化作清风，化作星辰，化作月光……陪伴在关幼萱边。

建乐二十六年的夜，关幼萱从梦中醒来，枕间泪斑驳。

“我回想我生命中带着光走来的人，是否活得越久，越是不能忘。越是烈的光，便越是想让人其中。我以为你已经消散了很多年，但是你留的光，我在后追了整整一生。

建乐二十六年的夜，原霁盘坐在王庭的车中。

雨声潺潺中，关幼萱听到打架声。她手持灯烛，坐在窗。关幼萱将窗打开，果然看到“十步”和“不留行”在外面的屋檐打架。束翼漆黑的影，静静地立在阴影中。

他没有向关幼萱说起任何过往，没有说三十年来他是如何熬来的，没有说原淮野是如何死的，亦没有说他独自落在外，日日夜夜在大漠孤烟的壮悲凉中，想的都是些什么。

花漾着光。他肤白皙，面容俊儒雅，斜倚之姿，如玉如竹，风华万分。这般男，沾染了大漠风尘，微微晃着酒樽时，关幼萱神地从他眉目间寻到原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