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三十分鐘的車程已過,南里發現他們停在一座公路橋樑xia,荒草旱地,是少見的紅土。
這座橋的兩側呢,右邊是正在施工的工地、左邊是自行車dao。
偏離了繁華地區,人煙稀少,只有上頭車zi開過公路的轟隆聲。南里覺得這兒像農村,瞧,那裡還有片稻田呢?方圓百里,愣是沒看見gao樓大廈。政府是打算再蓋一棟蚊zi館吧?
午後豔陽,工人們躲在橋墩xia遮蔭。他們盤tui坐在紅土上吃便當,歡天喜地聊天。有一隻黃狗對著他吠,引來了大家的目光。
「師傅!我達哥啦,政府派來給你們拍照的!前幾天我們在電話裡聊過!」
達哥自然地去攀談,這種社交場合南里只能舉白旗投降,交給達哥處理。
「哦,就是那個chu頭天的攝影師喔!」工頭笑著。年約五十的大肚腩男人,汗衫捲到肚腩之上(那畫面太mei、南里不忍直視),帶領這些工人並分pei工作。
「不是我,是他啦。」達哥笑著一把拉過南里。
「這麼緣頭(ian-tau,意指英俊)喔!」
南里尷尬陪笑。
工作的時候,他還是會斂起xingzi,盡量待人親和一點。
沒辦法,他窮過,後來不知不覺就活成金錢的nu隸。
政府mei其意說要分享勞動階級的辛勞與偉大,之後會舉辦攝影展,那不就是要用照片說故事了嗎?還得賺人熱淚。南里想到要開始了解他們、與他們交心、rongru他們的生活,覺得頭痛yu裂。
他大概就是這樣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師傅笑著說,他們工地最帥的人是羅北,其他人自歎不如。噢對,一直從不同人kou中聽到這個名字——羅北。
他的姓氏是南,而那男人單名為北,沒什麼關聯xing的巧合,卻讓他不自覺放在心上。
「哎,說到這,羅北跑去哪摸魚了?便當不吃啦?」
「肯定又睡在沙包袋上啦!去後幾個橋墩找找!再睡就把他丟在這餵蚊zi!」
達哥不一會兒就和大家稱兄dao弟,打成一片。南里不太自在,起shen隨便晃晃。
日沉西山,遠方稻田金燦燦一片,令人癡迷。南里想,他果然還是拍風景就好,不用費心去懂,也不怕被一腳踹開。
他朝著夕陽的方向走,越走越遠,光太亮了,他不由自主liu淚。
這幾年一xiazi在棚燈xia、一xiazi在暗房裡。明暗交替,yan睛也快被搞壞了,這能保險吧?算工傷吧?不會哪天真的瞎了吧?南里腦袋裏的小宇宙飛速運轉。
橋墩旁堆著一些沙包袋,上面躺了個男人。
看起來有些違和,卻又巧妙rongru。
男人上shen赤luo,窩在沙包袋上睡覺,脫掉的白吊嘎被chui落在紅土,他渾然不覺,還睡得安穩。
他的上shenjing1壯結實,有吊嘎曬chu來的印zi,和原膚se差了三四個se階。
工地安全帽罩在臉上——真像隻縮在荒地睡覺的野狗哪。
夕陽餘暉灑在那副強健的體魄上,像極了藝術品。
南里屏住呼xi,他曾在鏡頭裏閱過無數shen軀,確信yan前之人,是數一數二xinggan又強烈的。雄xing賀爾蒙幾乎要從畫面溢chu來了。
南里想起剛剛工頭說:「大攝影師,隨便您拍啥,我都跟大家說過啦??」
於是南里不假思索地對焦在男人shen上。
南里靜悄悄地轉動對焦環,觀景窗內,他看見羅北挪了挪shenzi,安全帽xialouchu單隻yan睛。半瞇著yan,似笑非笑。
羅北懶洋洋地開kou:「哭什麼?」
咔嚓。
心也顫了一xia。
——有著無數拍照經驗的南里,最後沖洗完發現那張照片失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