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并不严重,她就放心了,俯将酒盏的碎片拾起,对梁太师笑:“您息怒,梁穹虽是庶卿,但我重他之心一都不比公卿差,才允许他坐我边的。”
“小无仪!敢如此不守规矩!”
皇元卿:“三日前家姊生忌,我担心穹儿思亲切,唤了他。若非如此,因公主不常来,连穹儿也不得见上一面。”
她本来就心虚,一惊之,将桌上酒盏打翻,先在桌上叮里咣啷地了一遭,又在地上摔个稀碎。
梁太师……那不是他姥姥吗?怎么跟听大老虎要来似的?
梁老太太的目光从自己上移开,转而训斥梁穹的瞬间,前桥竟然嘘一气。明明被骂的是梁穹,自己竟有种不义的劫后余生。
前桥明白,皇元卿在为梁穹的真正目的打掩护,反正他们已经就此事说开,索装糊涂:“啊哈,以后皇元卿想见他,派人到我府上知会一声就好,不用非随我一同来。”
正在宴酣之时,门外传来一声通禀,说是梁太师到了。
梁穹显然对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喝已有心理准备,镇静地垂首而立。前桥却没防备,被她吓了一大。
“是不敢打扰朕,还是你忙坏了,没空?听闻最近你府上闹得狠,想来‘日理万机’的不只朕一个。别杵着了,坐吧。”
“家宴难得,朕许久不曾见你,何必用正事扫兴?你那些话,稍后再说吧。”
侍应声去了,女皇说过这些话后,又看着她和梁穹笑:“朕还记得你们小时念书,都惧怕梁太师严厉。一旦她奉命授业,你们便称是‘受戒’,如今还记得吗?”
她本意是宣明自己对梁穹格外在意,带着讨好的意味,可梁太师听了愈发愤怒,正:“以庶侵嫡,以卑践尊,如此媚主之行,若不整肃惩治,岂非徒惹议,令皇室蒙羞?”
前桥没由来地一阵肝颤,立即噤若寒蝉,也不敢去收拾残局了,任由酒一滴一滴浸湿衣服,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女皇,似乎满意看到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等会儿朝议,梁太师也要参与,朕便让她先去考校载宁课业,待完毕后一同过来膳。也不知为何此时还未结束?”
她无法发问,见女皇和皇元卿反应如常,还在频频停箸举杯邀她共饮,只好一边应酬,一边偷偷观察梁穹。
“载宁还没好吗?”女皇唤来一名侍问,“去博引堂看看,若他‘受戒’结束了,便带他过来。”
前桥只能悻悻闭嘴,实在搞不清女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荆国皇室祖制,卿中唯有正室方能坐于席侧,他人皆要立侍其后。你虽代掌公主府,也只是庶位,怎能与公主同席而坐?”
好吓人啊……这什么况卧槽?
前桥能明显察觉,自打梁穹和女皇行上述对话后,整个人的姿态都变了。他收起笑容,直后背,将坐不动声地后撤了几分,僵得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框套在里面,这让前桥倍奇怪。
前桥只能笑:“皇姊日理万机,留仙可不敢打扰。”
只见梁穹的后背骤然一震,皇元卿也顿时收敛笑容,凝神屏气,正襟危坐。两位梁姓男原本风度翩翩,此刻皆枕戈待旦之状,唯有女皇一人神态自若,呵呵笑着站起来。
女皇微皱起眉,可她的斥责更像是亲切的埋怨:“好什么好?你这孩,朕不宣你,你就不来。”
前桥自然是不记得了,侧看梁穹,发现他有些慌乱:“自然记得……原来姥姥今日也了……”
她抬手让前桥席,前桥只能作镇定微笑落座,梁穹则老老实实行过大礼,才坐在她侧。
前桥也起离席,见一位满花白,神矍铄,一脸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快步走堂中,中气十足地对着女皇山呼万岁。
她合计着女皇要问她冶铁之事,早在腹中暗暗打稿,可女皇接来只询问她状况、衣着饮等生活琐事,旁的话一概不提。最终还是她自己坐不住了,借着话家常的功夫,把办厂冶金之事说。谁知刚起了个儿,女皇便摆手让她停。
前桥愣住,她还以为梁穹是犯了多大罪过,原来只是坐在她边,就惹老太太如此发火?
“年纪愈长,愈发不懂规矩!公主席侧岂是你坐得的?”
女皇来到她面前,躬双手将她搀起,尊敬非常,让她坐在左手席间。那老太郑重谢过皇恩,待女皇等人重新落座了,她也没依旨意坐,而是转对着梁穹,双眸火,大喝一声:
梁老太眉微皱,凌厉的目光又向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