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疏严到底是比孱弱的病看上去孤勇,哪怕是为了祈福妻儿,李松辛尚不敢拿命去搏;林疏严倒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竟是一层层磕上去的。顾名思义,他每走一步都跪来磕,磕得又响又重,好像举三尺真有神明似的。
第七十七章
活该是人走茶凉的场。
李松辛的妻快临近分娩的时候,他把妻送了医院,自己驱车去了几百公里外一个听说很灵的寺庙里祈福。那寺庙在山上,偏且隐蔽,香客不多。李松辛又是烧香又是灯,祈福的方法都用了个遍,我有些担心他的孩生后,他会乐呵成什么样,只要不太傻愣就好。
这世上竟还有人真心待我,无关。
怒斥声的人是李松辛。他板着脸的样其实很能唬住人的,那几个尖酸刻薄的妇人也是欺怕,见他这副凶煞模样,匆匆地就走了,临末还歹毒了留了句,这人不知是顾凛的第几个姘,这么为他。
我的灵堂空,生前好友无几人,寒酸得让灵堂主人都不忍直视尸首本尊。
天地良心,上苍可以为我证明,我真正的姘一个都不在此地。
我本来不能离李松辛太远,只能尝试跟在林疏严后面。但寻常牵制住我的阻力此时又不见踪迹,我毫无阻碍地靠近林疏严,从他的喃喃自语里听见了一个名字。
李松辛把庙里的佛像都拜了个遍,最后绕到后山。那里的行人更加稀少,迎面走来的人更是尤为显,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林疏严,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连双鬓都发白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易迟晰便有了来电,铃声在病房势不可挡地响了起来,突兀又刺耳。
不知是谁能有幸得他低语祈求。
李松辛带着他的妻一起又安了会我母亲,说了几句话,献上了一束花。我以为这凤麟角的善意就到此为止了,哪知直到我尸火化、骨灰了葬他们都还在,一直守候着我的父母,从未离开。
易迟晰只接听了十几秒就挂了。林疏严见他脸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说是被谋杀的,谁知是不是染了花柳病呢。”
“听说他结了婚还和外面的野男人纠缠不清。”
“有人自称是警察,打电话来说,在海城大学附近的一间公寓里发现了顾凛的尸。”这句话不长,易迟晰语速却极慢。他一字一顿地说,“到了这种时候,这帮警察竟然还敢骗我说顾凛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的手无力地垂在侧,脚倒是看着利索。我看着他毕恭毕敬地向挂着佛珠的大师低声问了些什么,那大师指了一条通天阶,那阶梯势陡峭,若是能不带哆嗦地走上去,那倒也有资本羽化登仙。
林疏严到中途便险些有些站不住了。我意识
她们说得越来越大声,生怕我母亲听不见似的,说我人尽可夫,说我虚荣贪慕,说我凉薄世故。
海城放晴的时候,我跟着李松辛,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这时候顾家已经落魄尚久,来参加的人也没几个是真实意。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通什么电话。
“够了。”
只有母亲在麻木地看着晶棺。还有几个善于嚼耳的妇人,在她后不远念叨,“易家少夫人的名是好听,可到底不还是个卖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