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石上闪动着亮黄的粼粼波,仿佛一面铜镜碎成千万斑。这条河无声地从曹侧来,在他面前拐了个弯,又悄悄去。
他的视线越过溪,看向对岸。在溪弯曲有一小块绵延的草地,借着波的蓝光,可以看见草叶中几缕金黄长发和一块块翠衣袂――是刘备躺在草地上。他像顽童一般在野草里打,几叶片被压断了弹到空中。曹笑笑,正要从树丛间走,声调侃刘备孩气的行为,却忽然止住脚步。
――他看见刘备的开始发光。先是表一层薄如轻纱的微光,接着光芒不断郁增厚,五官隐退,轮廓消失,量短缩,最后成一个黄的圆轮浮在半空,宛如一轮明月。月轮坠落草地,两红红,耳朵长长,是一只白兔。它粉红的鼻尖一拱,地啃起草叶。
当白兔还浮在半空时,它洁白的影照林间溪。只见中明月皎皎,一缕微风拂来,千万波光闪动。是满天星月落人间。
曹却觉手中一痛。
他缓缓松开手掌,半截折断的树枝上几沾血尖刺。他抬顺着树杈往上看,在树叶的掩映有只夏蝉。这只蝉在他尚未走近时曾叫过几声,他走到树后便不叫了,却也没有飞走,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其实它并不是原本就呆在那棵树上的。早在七年前,它还是个虫卵,它的父母在这片林中的某棵树上产它。它从卵壳中探来,成为若虫。随后一阵风把它到地上。在层叠的落叶中,它挑了片最松的泥土钻去。先是朝,然后朝平方向,直到看见一截黑亮壮的树,它才能停来安家落。它在黑暗的地底呆了七年,饿了就趴在树上汁,吃饱后除了长和蜕也无事可。等它褪了四回,大得家也不的时候,它就在某个夏日的黄昏中钻地面。挑颗最顺的树,爬上去,像脱掉一盔甲一样褪掉最后的壳。这个时候,它应该被称为夏蝉了,要履行蝉的义务,在树上鸣叫七天七夜,然后死去。
知了――。知了――。知了――。
它已经彻夜不休地叫了七天六夜。在蝉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乌云满天见不到星星,它趴在离河最近的树上。一转。
是年轻的曹站在树看它。
而曹也不是原本就站在那里的。早在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初人形的胚胎,在他母亲的肚里长了整整九个月,然后才被娩,在母亲的间第一次睁开。他的父亲抱着他,给他取名曹。他先是被裹在襁褓里,饿了就趴在母亲怀里吃,吃饱后除了长和手指也无事可。等到他长得襁褓也裹不住了,就开始换衣服,从孩童衣换到少年长袍,再到青年官服,中年战甲。他的发从墨蓝,变成灰蓝,灰,最后是白。此时他的战袍也旧得再也穿不了,他就登上台阶,穿过门,要去换最后一衣服。他脱掉他的盔甲,侍从为他换上新衣。这时候,他应该被称为魏王了,要履行魏王的责任,坐在殿里用余生治理天。
一年。三年。五年。
他已经当了七年的魏王。在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乌云满天见不到星星,他立在离天空最近的楼台上。一转。
是永远年轻的刘备站在后看他。
――在永恒不变的明月中,凡人百年和夏蝉七日有何分别?
曹紧紧攥着酒壶,攥得手掌发痛。他把酒倒河里。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