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她为人时的生平,她刚刚生就失去了母亲,和相依为命。她的烈如火,她如珍如宝,可惜她自小便弱,她在宅无权无势,保不得她太久,于是她受尽苦楚之后,便无奈撒手人寰。
阎帝极嫌弃她,可她不以为忤,会跑去各帮忙。阎帝再恼火,也没法冲一个小孩吼叫,她便很自觉的接手了些很是浩繁冗余的文件誊抄工作,弓着小小的背脊埋在那一堆叠起的文书间。
初时她有些怕我,久了,便似乎习惯了我冷淡的相方式,总是时时找我说话。即便我不甚回答她的话,她也自得其乐。她说话的调像是有糖在尖慢慢化,她喜讲人间词话,讲旭阳山的柔和,讲她家里的大柳树,她最喜讲的,便是她的。
我本以为她心里是有苦怨的,哪知,从她中说来的人世间的一切都清澄无暇。她似乎不记得父亲的冷淡暴,不记得继母的苛刻算计,不记得被人推寒池的冰冷和绝望。她说的,只有好的回忆。
“我包的饺特别好吃,每到过年,就会给我这么大……”她比了比两小小的指,“铜钱一般大小的饺,里面裹了蜂糖,咬一都是酥酥甜甜的。还有黄花小菜汤在一起,吃了就一也不觉得药苦。我的针脚可好了,你看我这寿衣,就是亲手绣的。”
这个世界,在她中,怎的就这般光彩明媚呢?
她低抚摸白衣上小小的菊,这是她最为珍惜的东西,我从没见她太过在乎过什么,唯这一她葬时穿着的白寿衣,她那样小心的护着,便是穿过层层密密的曼珠沙华花海,也要小心的提着裙裾,不让花叶划伤了她的裙。
到她半跪坐在枕畔,一袭轻薄柔的白衣搭在光而幼的脚踝上,用手轻轻抚摸我撒在枕侧的黑发,然后依恋的蜷我的手臂,那模样骤然令人到晨光的愉快和好。
阎帝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发现一个人好用,就逮住拼命用。恨不得把自己的工作量掰一半给江采玉去,别的大鬼小鬼见她好说话,也总是明里暗里找她分摊,这么小小一孩,竟然快要比我还要忙了。
可她没有一句埋怨,总是谢谢阎帝同意收留她,谢谢鬼阁的文书教她整理资料,谢谢文判偶尔的指,谢谢大鬼小鬼们……在她嘴里,阎帝很好,文判很好,孟婆很好,大鬼小鬼们都很好很好。
“住在帝都的时候,邻里邻家都很照顾我,我不好,不能去玩。邻家的小公就会翻墙来送我几笼蛐蛐,还给我养了一只兔,可乖啦,呆在膝盖上一动不动,能睡上大半天。”
“我们家有一颗大柳树,是祖上的老爷爷栽的,一开了就会带我去大柳树赏景。怕我寂寞,爬上树给我养了一窝小雀,叽叽喳喳的特别闹腾。”
她会跟里的大鬼小鬼聊天,曲,这里没有柳叶,我便给了她一通翠绿的碧玉笛。玉笛是哪里的东西我不记得了,转轮里珍宝成堆,于我而言,却不如一片小小的,能被她在唇间的柳叶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