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似的说话：“好啦，好

母亲不是风顺人，她的老家在风顺市郊的村落，说的方言和风顺方言有一些差别，她她们老家话叫“土话”。她教我讲风顺话，我们在家讲，她和外婆讲，外婆和她讲“土话”。外婆住在老家的大宅里，明朝时候的建筑，外面和里面都很旧。母亲结婚之后，只在节时回老家，老宅探亲，住上两晚。母亲从不和外婆一起门。

那女孩儿全程都瞪着她大大的棕睛看外面的世界。

她说，她好像一个裹小脚，手上满金镯，然后读杜拉斯的女人。

母亲很少门。

小姨和小姨夫讲英语，母亲也讲英语，和小姨讲，和小姨夫讲，和我讲。母亲还会意大利语和韩语，意大利语在门吃饭，在家找红酒时很派得上用场，她时不时就会冒来几个单词。但是韩语她不太讲，只在和父亲的韩国生意伙伴聚餐时才会说上几句。大家会夸她，业太太，好厉害，韩语讲得这么好。她听到这些夸奖很开心，有时候有些人会继续夸，夸她肤好白，肤好好，问她是不是朝鲜族，她就要不开心了。有一次，我在家看一有关朝鲜的纪录片，母亲经过，看了几，要我换台，她皱着眉埋怨，这种片有什么好看的，那种地方你又不会去，又破又穷。她说，你看他们的神，一副吃不饱的样，吃不饱的人都是没素质的人。

我说，你少看张玲。

她觉得韩语的发音很不好听。

她对阳光也有偏见。她认为阳光是岁月最大的帮凶，是带来一切疾病的罪魁祸首。她连我和秀秀在家里书房跟着术老师临摹阿波罗的石膏像都要挑三拣四，最后我们在她的要求只好画断臂维纳斯。她由衷地欣赏这尊雕像，她鄙夷后来人用电脑技术合成的双臂完整的维纳斯。她说：“残缺才是，神秘才是神，这些人懂什么呢？”

大的国人，带着他们的两个混血孩，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比我小两岁，女孩儿全程都坐在婴儿车里，全程嘴里都咬着一个嘴，我们一起游玩奥兰多的迪尼斯世界。

她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有偏见。

秀秀说过，你妈妈真古怪。

小姨夫问过小姨，你难是中国的什么大人？

到了晚上，母亲会找洗手间换装，她收起她的洋伞，脱她的长袖，换掉她的长，她穿上花裙，踩着跟鞋，我们一起在法城堡前看烟花。母亲牵着我的手，我摸到她的手，而不是她的手套，我也牵着她的手。她问我，你怎么这么喜看烟花呢？

我问，哪里古怪？

奥兰多的天气确实很好，终日阳光灿烂，母亲打着她的遮阳伞，穿着长袖长，着手套，墨镜，罩和我们一起游玩迪斯尼世界。

我没说话。母亲笑了笑，说：“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这么粘妈妈！”

小姨夫痛苦的神，说，我真抱歉。

母亲又问，要妈妈抱吗？她瞥了小姨站着的地方，我跟着小心地看过去，小姨抱着女儿，小姨夫抱着那男孩儿，男孩儿仰着脖看烟花。

我了，没说话。

母亲也会风顺的方言。风顺的方言里讲“喜”就是“喜”。喜也可以用来形容快乐的心。

小姨说，我对阳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