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一段，久世告诉自己，再走一小段。

在雪地上，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雪地靴踩在雪里的吱呀声，和衣毯间轻微的摩声响。猫伏在久世肩，耳朵随着脚步一过久世的脸颊。它低低地“喵”了一声。久世诧异地发现自己似乎能理解这一声“喵”——

在平时，久世是极度讨厌猫叫声的：又吵又无法理解，而且永远在不合适的场合现。譬如久世看错了停车标志、狼狈不堪地付罚款的时候，又或者因为没有随携带健康证明而遭到盘问的时候。在久世慌张无措的场合，总是有猫聚集在周围，窸窸窣窣，发起哄一般的叫声。

“说什么吧。”久世大声。随即他到脸颊边有微微一阵，是猫循声侧，发过的动静。猫当然听不懂久世的话，但它因为这忽然被打破的沉默而喵喵叫了起来。

猫的叫声渐渐低了去。久世动不了右手，只好侧用脸颊碰了碰猫的发。“实在不行就休息一，交给我。”久世想。但他也已经累得说不话了。右手臂的疼痛时有时无，反复的冷汗与寒颤让他知自己的况在变差。

一小段变成了很多小段。有那么一段路

一片苍茫的飞雪与山岳间，唯有久世背着猫行走着。疲劳和困倦很快袭来，久世几乎是凭着毅力在前。

我是怪人，你是什么？怪猫吗？久世这样想着，并没有开。他得节省力。几英里说来不长，但久世自己的状况并不好。倘若一不小心倒在了半路，后果不堪设想。久世记得大学选修的法医课里说过，冻死的话临死前会因为虚幻的度而扒衣奔——是久世最不能接受的死法了。

猫们型有限，无法直接对久世造成伤害。它们很可能也没有足够的智力理解这种行为的恶恶意，但光是它们聚集起来对着久世喵喵叫，便已经是在给久世难堪。倘使久世更诚实一，他会承认他离开镇的原因之一便是逃避那些视线与叫声。

路越来越长，猫越来越重，天越来越冷。久世脑海里几次现了那个理现实的选项。他希望猫再叫几声，给他一些反馈，帮助他定意志，可是猫也没有声音了，不知是单纯说不话来还是已经昏迷，只有脖颈一圈意让久世知那只猫还在。

“多说一吧。”久世说。趁他意识不清，仿佛还听得懂的时候，他希望猫能多说一。猫似乎听不懂久世所说的话，但猫又确实在不断地讲述着。从叫声里，久世听得来猫的疲惫。久世自己也是一样，又累又倦，几英里而已，却仿佛永无止尽。

久世的大脑渐渐放空，在那虚弱而持续的猫叫声中，不知怎么，竟听了一抱怨的味。“我有那么坏吗？”久世低声。猫听见他回应，暂停片刻，又喵喵叫了起来。在久世耳中，猫说的是“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猫在说：“怪人。”

然而此时此地，一切都是不同的。这里荒无人迹，唯有肩上猫叫的一动静能让久世保持清醒，唯有这一声音能缓解疲劳与寂寞。唯有这样，他才知他不是孤独的。

我这边也一样啊。久世想。不知这只猫为什么要逃跑，不知那些猫为什么给他难堪，什么都不知。无法传达、无法交、无法共，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互相厌恶、互相恐惧、互相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