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青坐直,疑:“你会这个?”
南婉青也不抬:“我忙着这事,岂有闲工夫陪你闲话。”
宇文序一手拈针,一手执圆绷,像模像样:“我替你忙活一阵,你歇会儿。”
,盛暑天气清宜人,木榻生寒,铺了细的姑绒小褥,茸茸似薄雪。其上针线笸箩挨着羽枕,朱红绸绣了大半,古篆“瑞”字端正圆,宇文序终究定了此字为名,还有一只小兔儿扑蝴蝶,正是小儿肚兜的花样。
“丧仪是怎么办?”南婉青问。
男人手掌忽地攥住竹圈绣绷,轻轻使力便抢来怀中。南婉青生怕扯坏,不敢重手争夺,气得柳眉倒竖:“你又闹什么?”
宇文序:“歇一歇罢,仔细睛疼。”
她问得直率,宇文序一时缓不过神。竹圆绣绷落一针,女右手寻去背面牵细线,一丝一缕,搅动心乱如麻,宇文序浑浑噩噩落座榻尾,前人神泰然,宛若随意谈论膳单。
“一针落在何?”
南婉青没奈何,心怕这人碍事,免不得顺他的意:“有什么话要说?”
“过几日殓,若不紧着些,误了日可不好。”南婉青,“你闲着无事便去前殿批折,何必在这儿搅恼人。”
南婉青瞧了他一,银针辗转起落,不再言语,宇文序静静守着人,满腹心事权当若无其事,秋暮万籁俱寂。晚膳时分用过饭,南婉青又拿起针线小儿肚兜,宇文序仍近陪坐,直至三更天。兔儿红兜添了带,一圈五彩边,鲜亮喜庆,南婉青铰断尾线,了却手一桩活计,方且就寝。
“慢着,”南婉青叫住人,“拿来罢。”
南婉青,不置一词,只垂眸捣鼓针黹活计。
宇文序细细端详绣布针线,半晌不答话。南婉青早知如此,指尖一“这儿”,宇文序顺着指针,丝线方穿过红绸,南婉青却:“错了错了,这一针是背后针,可不是正面。”宇文序定睛一瞧,绯红长线缠绕手绷,如一突兀裂痕,不由慌了手脚。
宇文序哑无言,东阁静寂不闻人声,她知晓凶耗,又好似全然不知,她理应哀痛,她不曾哀痛,她只是云淡风轻。
宇文序顺势应了好,渔歌命人传话,不多时奉来一碗莹澈汤羹。鲜芡实轻黄,并有花蜜、红豆,榅桲切丁,白玉清香。宇文序一日奔忙丧仪,只在早起用了饭,勉尝了两,不咽,仍是赞:“果然不错。”
“今日并无紧要折,你……”宇文序斟酌张,“你陪我说说话。”
宇文序:“你教好了,我便会了。”
宇文序枯坐些时,移凑近,引着人说话:“今日可曾好好吃饭?”
宇文序来时已是日暮,他只怕她伤心,匆忙议定凶礼仪制便赶回宣室殿,想了千百句劝的话,却听人禀复皇贵妃安然无恙,梳洗,用膳,抄经,绣花,饮起居一应如旧。
她不愿提起,他也不提。
渔歌忙使命桐儿收起来,桐儿一把搂住笸箩,福了福便退。
南婉青心在手中针线,无暇应声寒暄,宇文序又陪着坐了一会儿,遥看小兔雪白绒渐渐丰满,她换了丝线,弥合红瞳与粉耳的艳颜,针脚细密,乐此不疲。
“我……”宇文序,“东设帐,依太丧仪,司天监卜日,着礼及太常寺执事。”
他想他是她的夫君,他是她的依靠,她愿大梦初醒忘了个净,他也与她一并遗忘。梦之中,梦之外,他会是她长长久久的依靠,他们总是在一:“青青……”
“吃了,午膳有一莼菜羹好。”南婉青乖顺答问,从容自若,“才刚的芡实甜汤也很好,想来还有,你若要尝鲜,让他们送来便是。”
“娘娘……”桐儿抬一看渔歌,又疑又怕,不敢动作。
“不说了,”宇文序,“我只看着你。”
东阁烛盏晶明,南婉青倚着人榻引线穿花,银针翩然指尖,一起一落。颀长影行经铜鹤松枝灯台,浮云忽蔽日,刹那昏沉,榻上人一抬首,如同此前无数良时好景,待他归来,又是一家团圆。
“我看你是存心添乱。”南婉青夺回竹绷,先取了银针,挑开错线,还复如初。宇文序又挨近几分,低声气:“不是存心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