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青：“妾不知。”

        悬河泻一席妇劝化，南婉青听得脑仁疼，笑搪：“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南婉青：“太后娘娘言重，娘娘千岁，福寿绵长。”

        “皇后这些年也熬得辛苦，金尊玉贵的一个世家小，聘来我们家，只过了一二年安生日。从前一行治丧，一行分家，我当了嫁妆，她也当了嫁妆，还着孝回去娘家借银钱。那几年举事，她顾着里，又顾着外，一国后位，她是担得起的。”

        成太后摇一笑：“岂有什么‘千岁万岁’的，不过是凑趣儿吉利话。这些年兵连祸结熬来，生生死死皆是老相识，过一日看一日，得一日便是一日幸事。”

        “古来的规矩你也明白，立嫡立长，五儿非嫡非长，又是幼。我并非存了私心，也非见不得你好，你们疼他，我也疼他，定了谁自然由他父亲主。今儿来说这话，只劝着慢些，常言‘仁心宽舒，福厚而庆长’，好歹先过了故太孝期。”[2]

南婉青：“太后娘娘恕罪，妾失慎，未能尽礼数。”

        [1]承祧：?承继奉祀祖先的宗庙，自南朝梁沉约《立太诏》。

        成太后放了心，瞥见枕榻上一只大红手绷，南婉青答是绣肚兜，她便取来细瞧，称许好活计。二人去看了鱼缸小莲，檐楣雀鸟，宇文序赶来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晚膳时分同席用饭，成太后又逗了半晌的孙儿，这才起驾回。

        成太后仿佛早有预料，一抬手，后老嬷嬷送上一张帖：“你瞧瞧。”

        成太后：“此书非是翰林院文墨，为皇帝亲笔。”

        一索得男：《易・说卦》：“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后以一索得男谓初生得。

        “只是说家常话，你不必字斟句酌的，生分了。”成太后，“只说知与不知便是。”

        南婉青：“秉笔学士僭越了。”

        聘十余载，南婉青一回听人如此言谈国事，心直快，半不藏着掖着，诧然更胜宇文序的贺书。

        南婉青再是奉承：“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2]仁心宽舒，福厚而庆长：自明洪应明《菜谭》“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

        ――――――――――

        注：

        老妇人拍了拍南婉青手背，叹：“我知是委屈你，你有人疼着，又有了孩儿，女一生所求完满不外如是，那虚位虚名舍给她也就罢了。”

        元：①指天和诸侯的嫡长。②泛指长。

        南婉青默然，这老太太原是兴师问罪来了。

        “是。”南婉青两手接帖，首句歌功颂德的套话，无甚新意，目及“承祧”二字，心中一动，再是“元”，颠越纲常之甚，乃至尾句以“一索得男”收束，她竟也不觉惊异。[1]

        “他素来有自己的主意，旁人劝不得。”成太后，“我知你是个好孩，界广，又识大，有些话须得交代你。老婆尚不知几日了，交代这一遭，闭了也可安心。”

        见南婉青合了书帖奉还人，成太后问：“如何？”

        “又是‘承祧’，又是‘元’，圣意如何，明人都瞧了八九不离十。故太国孝未除，他便这般大张旗鼓，怕是招惹非议，也惹旧人寒心。”

        南婉青：“皇后娘娘母仪天，实乃当世女训式。”

        “一家里的人，这话也不怕说与你听。”成太后牵着人示意挨近一分，“来。”南婉青一欠，坐近些许，成太后悄声：“几个小孙儿定了谁，左右我是祖母，皆是宇文家的江山，我还能偏心谁不成？”

        南婉青：“太后娘娘思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