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有半个昭阳殿的陪嫁,这亲定是非成不可了。”
“我生在掖庭,是一个担老嬷嬷在井边捡来的,不知是中侍女和侍卫苟且,还是罪隐匿孕悄悄生,都是重罪,左右寻不得主。她当是捡了只猫儿,没有,只喂些米汤,也不想我能活来,养一养,且作积阴德。”
“这时候打盹儿?夜里还睡不睡了?”渔歌捡起话本,一手扶上南婉青肩臂,背转过的人枕好了,把手一推:“别我。”
南婉青:“去罢,德明堂亦有人服侍,何必牵挂肚的,我岂是一时片刻都离不得你们了?”
南婉青“呸”一声,手执书卷轻敲了敲渔歌额角,又半掩着面浅浅一笑。
“放屁,你的秋大梦罢,”南婉青啐,“一个儿也不给你。”
渔歌又:“那你听我说。”
“她说是我命,没病没灾的就会走了。那会别的院死了个丫,唤作渔歌,她们便打了人,让我接替她的名籍。一直长到七八岁,平日里些传话、烧的差事,还有洗衣、补,都是些零碎活计。”
“且放着。”
墨筠应诺,放了茶盏守在一旁。
南婉青:“你才刚说了不成亲,如何又惦记嫁妆?”
博山炉云烟袅袅,香粉芳烈,往常用过晚膳便已撤,而今郁娘等人回,德明堂娥不知南婉青习,无人收拾,又因南婉青莫名烦闷,懒怠言使唤,重山金炉雾霭悠扬,连绵不绝。
墨筠福:“婢虽笨,侍奉娘娘必当尽心竭力,众位姑娘且放心去罢。”
渔歌大呼冤枉,蹲与榻沿齐平,笑:“伺候娘娘却不是,我是真心实意的。”
“这话只说给你听,”渔歌不依不饶又扶上臂膀,“别睡了……”
“我不听,你说给小丫听去。”
素手携书倒落榻,南婉青垂眸侧卧,答:“不必了,赏给小丫吃罢。”
榻上人闭拢双目,懒懒开:“姑姑辛苦一日,去歇息罢。”
“再说了,娘娘赏了那好些东西,什么金银珠翠,绫罗绸缎,还有什么城东的宅,京郊的庄,怕是生父母也拿不这一单陪嫁来,我又何必献丑。”渔歌,“她不过侍奉娘娘七八年,便有这般厚礼,若是我嫁,娘娘可不得将半个昭阳殿陪给我。”
“我歇一会儿,不喜旁守着人,”南婉青,“你去屏风跟前站着就是。”
“民间嫁娶都要随份,讲究个‘人往来’。我又不成亲,今日给了她,何时再收本呢?”渔歌熄榻前灯盏,移去别,“我可不这亏本买卖。”
渔歌:“岂敢你,我陪你说会儿话。”
“我说了不必……”南婉青睁了将训斥,橙黄衣裙鲜丽张扬,一如女眉目神采朝气,“你怎么来了。”
不枉我们多年朝夕同。”
“是,婢遵命。”墨筠赧然退走。
墨筠谢了恩,转交代去,又端来一盏茶:“娘娘看书乏了,歇一歇。”昭阳殿众人领命回,今日皆由德明堂娥服侍,墨筠谨小慎微,隐隐察觉南婉青心绪怅然,却不知缘故,生怕怠慢了不合上意。
郁娘忙:“侍奉娘娘乃是婢的福分,岂有辛苦一说,娘娘折煞婢了。”
数声蹑步轻缓,来人收着行走的动静,一步一步深室,再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临近侧,南婉青更是厌烦。
“去罢。”
渔歌:“这是气话,我晓得的。”
“大约十岁那年的天,我们院新来一个小太监,他原非造册候选的宦人,乃是自阉。良人私阉本为大罪,许是他嘴灵巧,模样又清秀,总公公便开了恩
渔歌:“自然是躲债来了。”扬手招呼一个小丫,把香炉往她怀里一放,吩咐:“拿去,折几枝楝花,要花苞多些的,用乌金釉的瓶了拿来。”小丫怯怯应了差遣,手捧烟炉退。
南婉青:“天事到了你这儿,竟都成了买卖。”
“我不说话。”
“膳房了梅花汤饼,娘娘晚膳用得少,可要尝一尝?”墨筠捧上一盏灵芝灯台,安置榻边矮几。
晚照消沉,银汉长,阁珠灯萦纡,灿灿若星影人间镜。阁金碧荧煌,灯火通明,南婉青歪懒薄褥锦榻,一手执卷,约莫坊刻话本狭行细字,纸墨陋,这一页颠来倒去看了小半日,始终看不里。
昭阳殿众侍女噤了声,眉交错,踌躇未决。
“不听。”南婉青,自顾自阖了睛。渔歌手搭着肩臂,轻晃两,南婉青动也不动,存心不理睬人。
“这是实话,”南婉青一哼,抱着肚翻了个,“我要歇着了,你去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