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金陵无力抵抗,在百姓投降之前,陆演一把火烧了巍峨无人的皇,然后从城门上一跃,坠死在全城百姓,以及梁军面前。
引章听完,一冷意从背后直窜而起,腔里却冒起一腾腾怒火,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怕丫鬟瞧端倪,让她去。
二人偎在床畔,帐低垂,耳鬓厮磨,他柔声,“我期盼生个女儿,有她娘亲一双汪汪的睛,杏儿,叫她杏儿可好?”
这时候引章恨不得从坟里把陆演揪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世人真相。
他死就死,还拖累阿衍什么。
引章认真想了想,不想打击他,岔开话题,“那若是男儿呢?”
“那为什么不吃晚膳,你跟我说说。”梁衍柔声细语,像在哄一个孩。确实,自打妻怀孕后,越发像个没长大的孩,经常哭鼻,他得经常哄着才行。
陆演真的死了,死后也不会缠着她,他太罪孽深重,早被鬼差勾去地狱,再说,她有开了光的玉佩,恶鬼都近不了。
宋武皇帝刘裕,小字寄,金戈铁征战沙场,是个气吞如虎的人,男儿当如此。
梁衍望她的目光越发缱绻幽深,“我取女儿姓,你便想想男孩的名字。”
引章却腾地掀开被,“他凭什么!”
又气又恼:“他凭什么!”
梁衍反复确认,陆演坠楼时背朝地,数丈的城墙,骨砸得稀巴烂,脸仍好好的,是他无疑。
引章朝着墙面侧躺,薄被从遮去,遮尽脸。
丫鬟说到一半,发现王爷脸发阴,瞬间噤声,忙跪求饶,尖细的喊声刚破咙,梁衍一脚将她踹倒,不容她惊扰妻,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厉着很,“去!”
吾为父死,为孝;
吾夫为国死,为忠臣。
梁衍想掀开来,她不让。
她最心疼阿衍。
还没完。
但死人不会再开,事实不会被翻案。
**题外话**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傍晚,都没有叫膳。
于是在这一年,陆演的声望达到巅峰,百姓歌颂他,祭奠他,是国家昏乱有忠臣,自他之后世间再无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
引章以前恨不得他死,可他死后,她觉得他的鬼魂会来寻她,缠着她地狱。
引章杏弯弯,“巧了,我心中想的也是这个。”
丫鬟把自己知的都说来。
昏暧的光线里,她儿红红的,忍着不哭的样,梁衍轻弹她额,“小傻,逗你玩的。”又赶在妻生气之前,将她搂住,捉她的手覆在腹间。
梁衍也不勉,手搭在她在外边儿的乌发,缓缓抚摸几,目光及声音如温和,“你不是想吃酸溜溜的橙,我让人搬来一车,吃多少随你,我也不在你耳边唠叨。”
金陵无兵,只有百姓自发形成的民兵,却有着极悍的生命力,把原本只有几天的战事生生拉锯到半个月。
她不说话。
梁衍:“男孩不比女儿要养,取个糙就成了,就叫阿虎,咱们的阿虎,最好养活。”
梁衍笑:“生气了?”
被里的小脑袋摇摇。
错刺指腹,引章思绪茫茫的,一时半会回不了神,慢慢停手上的动作,轻声问,“怎么死的。”
引章要哭了,“不行,再想想。”
明明是个心肝黑透歹毒刻薄的小人,不过是走投无路之,被迫殉国,却被众生敬仰,架上神坛,他凭什么,他何德何能。
梁衍:“死后名声再显赫又如何,什么都享受不到,咱们却好好活着,明年这时候,咱们孩落地,是女儿,取名就叫小霞如何?”
引章仍觉得哪里蹊跷,可又说不上来。
一个叫魏诏的臣拐着皇帝北迁后,金陵里就剩些寻常百姓,没有禁军防守,压儿就是一座死城,原以为梁军不费灰之力就能攻,哪知这时候陆演忽然蹦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偏偏陆演没死,在数十万梁军的围堵压,他带领一城百姓最后的殊死搏斗。
梁衍跟段玉缨谈完公事回来,就看到她在床上躺着,他没惊扰人,默默退去,然而到了屋外,沉着脸叫来丫鬟,询问白天里的事,丫鬟哪里敢瞒着,又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一五一十交代,包括陆演殉国的经过。
“你说得有理,男孩名字贱些,好养活。”与梁衍不一样,她暗暗期盼着是个男娃娃,有她的阿衍一般的英俊面容,傲然倔的脊梁骨,“小名就叫寄。”
陆演这一死,世人都唾骂阿衍是个窃国贼。
这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