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陡然爆发恸哭,在涕泗横中撑着令人怜惜的微笑,“这是宋医生的遗,护士帮我寄到她家,好不好?她的家人一定也在难过,也在想她,让它代替宋医生陪陪他们,好不好?”
少年真意切的请求听得护士长动容,她小声咒骂自己几句,才说:“好,交给我。太好了!教官们听到这段话,也该相信你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能治愈你,于宋医生也是大功一件……”
护士长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不敢动作。
这天,是宋医生的祭日,宋家人忙着去医院讨要长女过劳猝死的抚恤金,无人在家。
死亡,是对一切无能为力。
“你让你爹娘怎么人?”“知不知别人怎么在背后笑你?全家都被人戳脊梁骨!”“往前倒几年,你这就是氓罪,变态,要被送去神病院电击!”“学习再好有啥用,还不是嫁不去!”“要不是爹妈帮你瞒着,将来哪个男人肯要你?”“你就是跟那个变态学坏了,女朋友?我现在就去打断她的!”
黄昏,束希明一拍围墙,翻宋家在宅基地自建的四合院,院角枯树,熟的快递盒扔在尘土中,尚未拆封。
歉疚使她一把拉过少年抹泪的小手,牵她去少所门的岗卫亭要来纸笔,趴在墙上填EMS的寄件单。
“所以,这是对我的测试吗?”束希明心中燃起微末的希望。
这不是真的,束希明知,宋医生不来,单纯是因为对她失望了。
她对空的宅院说罢,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镰刀。
上一刻,她还在计较她不来见自己。
宋潜光是被害死的,害她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的人却与她阴阳两隔。
来的话。
可束希明知,这一切都是假象。
据说,她是累死的。
宋潜光死得好轻松,像她姥姥一样,没受什么痛苦就去到了死神边,好像获得了寿终正寝的好人好报,是十分有福气的喜丧。
这是束希明人生中第二次面对死亡。
护士长说半年前的某一天,宋医生工作到过劳,晚上又和亲人吵了架,一时急火攻心,昏厥猝死,没能抢救回来;不久后,杨逸群把丧葬店钥匙保在少所,自己去宋家和军区闹事,被电棍打了,明明没受什么大伤,可直到现在都没苏醒,也许是不想醒来……
护士长说宋医生今年工作忙,因此没空来少所,即便如此,还是嘱托杨警官着闲言碎语来看望她。
半年后,束希明潜宋家庄。
护士长脸上愧意更,“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去寄遗。”
这不是真的,束希明知,如果不是家庭不断施压,宋潜光怎么可能心力交瘁?杨逸群怎么可能在她死后到双方家长面前发疯?
原来她不是不来见她,只是什么都不了了。
上一次,她轻易夺走别人的命;这一次,别人的命被轻易夺走,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夺回。
宋潜光费尽心思也没能让她懂得的,生命的重量,就在这瞬间把她的心碾成了粉末。
她向后飞速回,不知和谁交换过暗号,才扭重新正视少年泪满面的模样。
“谁死了?”束希明牙关打颤。
“我来取回我的面。”
束希明缓缓捋挂在臂弯的面,向前递。
在她后,早已止住哭声的少年,用涩的睛死死盯着收件人的地址。
宋潜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