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她神定

膀血肉模糊，我问他疼不疼，他却笑嘻嘻从怀里掏中药包，还有一只炖汤的母鸡，小娴，我有多傲你知的，我永远唯我独尊，不会崇拜任何人，但那一刻，我发自肺腑认定他是英雄”

        江娴一愣，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个挥霍，好一个奢侈，对了，他现在在哪呀，我怎么没见过，不过我猜他一定过得很好，你嘛，看似绝，其实从来不亏待你的人，他还在台北吗，我想拿零花钱请他吃烤鸭，然后让他教我扎风筝，看我能不能飞得比景先生还”

        她笑不来了，甚至连一句评价都说不，他掌心扣住她局促的手，化了她的僵“他真的很有趣，我记得他说，他这辈肯定成不了什么大事，就盼着我接家业，随便打发他一个闲职，让他也验验吃香喝辣的日，我问他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有什么安排，他兴采烈说他必须挥霍，往死里挥霍，过最奢侈的生活”

        她当然想不通，因为她没经历过景老爷残酷的教育方式，景丰年仍未睁，俊秀的面庞静止着，好似一池无波无澜的死，只有睫隐隐抖动“我父亲知我们深，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故意让他死在我手里，并且不允许我掉一滴泪，也不允许我产生愧疚，为的是教我如何残忍，如何麻木，因为大事的人必须残暴无，六亲不认，万万不可有一丁儿，确实，我父亲给我了个好榜样，大姨娘是他的发妻，悉心伺候他二十多年，他得死心塌地，最后却因说错一句话而被他一刀死，那年我十二，他特意让我看大姨娘的尸，拍着我的肩膀说儿，你以后也会有女人，但你记住，女人也好嗣也罢，都只是你的附属品而已，你必须残忍，杀伐果断，这才是帝王之，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他倚住床，缓缓闭了“不，那碗汤就是冲他来的，毒的人知我已经吃过晚饭，断不会再喝什么汤，也料到我会端给饿了一整天的他，因为谁都知我对他从不吝啬”

        什…什么，江娴瞳孔一缩，他表平淡指向窗边，也就是刚才望了好久的地方“他就死在这儿”

        闽南人祖祖辈辈信妈祖，在那之前他也信，自此以后他避之不及，没关系，因为默娘不会保佑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他航行海上的船也并非渔船

        那声是谁江娴还没问，他就给了答案“汤是我父亲叫人送来的”

        江娴当然摇，他还敛不住笑“他说他要去喜宾楼一气买两只半烤鸭，爹娘一人一只，他半只，因为不能吃太饱，否则喝不他最的鸭汤”

        景丰年垂视她开心的模样，秋天了，夜晚的风有些冷，但不如他接来的话冷“他教不了你，也吃不到烤鸭，因为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江娴失魂落魄望着那块地方，好一段故事，过程喜忧参半，结局惨不忍睹，她愈发凝重“汤里有毒，是谁的，是不是有人想害你，却误伤了他”

        她大脑轰一声，怎么也想不明白，景老爷为什么要对一个书童手，还是他儿最好的玩伴

        景丰年当然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他嗤笑一声，抚摸她的脑袋“你觉得我成了吗”

        他笑“聪明”

        江娴如同掉冰窟窿，浑被寒意包围，景老爷的教育方式真独特，但也真成功了，面前被她喊哥的这个男人，何尝不是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她见识过，而且见识过不少，若论衣冠楚楚人面兽心，他景丰年当之无愧

        “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年一度拜妈祖，程非常繁琐，家里所有人都要去帮忙，他爹有腰伤搬不了重，所以他替他爹去，回到我这儿时他又累又饿，刚好有一盅鸭汤，我就拿给他喝了，他一边喝一边笑，兴的不得了，因为他最喝鸭汤，可是喝到一半他却突然吐血，几秒钟的功夫就没了气”风不停拍打窗纸，景丰年伴着噪音讲述，早就已经不会伤了，但那年那刻的崩溃仍铭记，终生难忘，其实他也清楚自己没理由崩溃，杀了那么多人，犯了那么多罪，带给别人的痛苦不计其，他哪来的资格崩溃

        景丰年忽然笑了，低声问江娴知他想怎么挥霍吗

        但她才不怕，甚至敢问别人想都没胆想的问题“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你成大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