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里讥他贪生怕死,为无稽之谈大费周章,廖明宪不反驳,只对我笑了一,角溢几细微褶。
没有和煦微风,只有严霜酷暑,他以细弱枝桠攀附墙,竭尽全力向上生长,再一壮大,日复一日,终于成就了他后来的模样。
但凡上混的,对因果报应、化劫消灾这类路数向来深信不疑。廖明宪当即传令手遍寻玉石,甚至不惜雇工采玉,大约两个月后,缅甸方面传来消息,称曼德拉翡翠市场里有赌石商人开了极品货,即将拍卖。
萧逸有着至为顽的生命力,他生在危机重重的黑世家,却没有享受过一日黑少爷的尊容,从小便被我的父亲所忌惮。十几年来,他在这片泥泞崎岖、充满鲜血杀戮的土壤里挣扎,受过无数次伤,留无数纵横交错的伤疤……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掘地三尺挖到海底,也要给我把尸挖来!”廖明宪放电话,我当即冲他闹了一场,“就算萧逸被炸了个稀巴烂,尸块总有吧?没有尸首你凭什么断定他死了?万一他没死呢,万一他被冲上岸了呢?你为什么不让搜救队沿岸找他!”
萧逸启程那晚,窗外飘着细细雨丝,我站在落地窗前,遥遥望着黑的阿斯顿丁驶离廖家主宅,车灯照亮漆黑的主,映两侧绿化带的模糊轮廓,远雕花铁门缓缓开启。
谁知此番戏言,竟一语成谶。
在不接佛,也可派边亲信之人前往。
玉佛雕成,需斋戒迎接,廖明宪忙得不开,派了萧逸前往。廖氏军火集团与缅甸国防军的生意一直由萧逸负责,他对缅甸熟门熟路,派他去再合适不过。
他是血不泪的男人。
我不说话,他又,“再者,如果萧逸没死,他为什么不联络香港这边?”
他总这样,不同我争不同我辩,方面的胜势全让我占尽了。有时候实在被气到,他也只会把我圈到怀里,双臂紧紧将我禁锢在前,冷脸骂我一声“小东西,伶牙利嘴”,而我必然回敬他一句“老东西”。
我当然不允许萧逸消失得不明不白,我更不信他真的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对面答:“万幸玉佛完好无损,这就安排护送回港。”
那片海域湍很急,事后搜救队赶过来,从当天上午捞到次日傍晚,中途没敢休息一分钟,连逸少一片衣袂都没捞到,估计是……凶多吉少。
这话问得不无理。
廖明宪颔首。
他放弃得这样轻松坦然,好像死的只是底层的卑微小弟,而非边的心腹将。
像一粒被丢弃在黑暗墙角的种,上帝拒绝赐予日晒拂照,挥手降风雨打,但他依旧能够发芽。
廖明宪人在香港,远程视频瞧了成,当机立断吩咐手竞拍来。廖家保镖连夜荷枪实弹将玉押送到仰光,雇佣了最有资历的玉雕师傅心雕琢一尊佛像。
“当年张天师在我面前,一语断定我与萧逸相生相克,万万不能养在同一屋檐,否则必有一陨,我和他不也好好活到现在?”
廖明宪站在我后,问我看什么。我转,懒懒回眸,不痛不同他说起年少时一桩旧事来。
来自缅甸一通急电,说逸少接玉佛归来途中遭遇仇家埋伏,清晨雾蒙蒙的,双方在缅甸海上开了火,逸少这边没设防,火力与敌方相差甚远。要害位中了两枪,血汩汩地直往外冒,甲板都染红了一片,船爆炸的时候受冲击波影响,直直坠了海里。
廖明宪静静看我,冷淡声:“你能想到的搜救队想不到吗?你觉得一个中了枪的人掉海里,整整三天捞不到,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萧逸死讯传来是一个阴天傍晚。
霜寒雾重,玻璃蒙起大片雾,我伸手指一又一戳着,寒意自指尖蔓延至心尖,我打了个寒颤,心涌现一不详预。
廖明宪倒是镇定,面上不见分毫哀恸,朝电话那淡淡:“……找不到就收队吧,玉佛呢?”
他在天翻地覆的暴力血洗与权力动中生存来,怎么可以死在如此荒谬的仇家暗算之中呢?都说天意人,可这一切本不该发生,最重要的是,我与萧逸之间的帐还没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