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与琼叹了一气,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女儿上移开,落到那位庞大的占据了一多半空间的来客上,她再次由衷地谢:
幸福。
她记住了方才他自我介绍时的名字,急切地唤住他。安纳托利僵在那里,很久之后他摇了摇,又慢慢坐来。
他被这一句惹恼了,猛地站起来,汪与琼立刻拉住他,睛和声音里都哀求。
汪与琼拼命。
他皱起眉,明显没有想到况会这样糟糕。
今晚的夜空上有一弧鹅黄的残月,虽被乌云遮住了小半,却仍泻莹莹的光。
但她不知自己是正在微笑还是正在落泪。
好奢侈的幸福。
安纳托利并不应声,他只前,猎猎的风起被他自己修剪得一塌糊涂的棕发,他并不关心。他听不见后愈来愈大的笑声,听不见那一声过一声的“圣人托利亚”,他只听得见他面前那一座歪七扭八的临时居所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他走到门前,再一次礼貌地敲起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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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嘶哑的声音询问他的份。
他在临时居所区穿梭,听着笑声、哭声、骂声尖锐而突兀地交织在一,人生、人世、人,汇成糙却又宏大的奏鸣。
他再一次笑来回答:
“来派发资的,您方便开门吗?”
当汪与琼的女儿将罐底最后一滴果汁舐净,天真而不知世事的纯净笑容,安纳托利站起与她们告别。
安纳托利冲汪与琼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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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自己贫瘠的通用语词库里拣这一句忠告来,他立在门,门外是无尽的黑夜,那一双灰蓝的是黑暗里幽幽燃起的火。
“祝您幸福。”
“您多加小心,事叁思而行。”
临时居所区的巡逻已对他很熟悉,因着他时不时前来发放资,被认为行动可疑抓捕过几次。虽然并没有落个关禁的结局,但也成了这里经久不衰的笑柄。
女儿狼吞虎咽地吃着草莓罐,果汁在她的嘴角留鲜红而甜的痕迹。汪与琼拿手帕打算替女儿掉那污渍时,女儿飞快地伸把那一残留得一二净,甜和饱腹带来的快乐让小女孩的睛亮晶晶的,她冲汪与琼一个小狗般的谄媚笑容,就也不抬地继续吃起罐来。
这时那些巡逻又见了安纳托利,自然不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们大笑着、嚣张地喊他:
“‘她’知或者不知,又怎么样呢?”汪与琼的笑是苍白的,她望了望专心致志吃草莓罐的女儿,摸了摸女儿的。
“这次为了庆祝‘她’的节日让你们搬迁,连这补偿都不肯给你们吗?”
安纳托利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饥饿的孩上,他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
“他们说补偿……”汪与琼苦涩地笑了笑,“我们原来的那些东西连垃圾也不如,总不能赔垃圾给我们。”
汪与琼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仍然清楚他并不是寻常人。然而寻常人尚且艰难求生,他这样的人自然也是艰辛难言。
“实在是太谢您!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好的了。自从大前天分发了一次基本供应的蓝营养剂以后,就再也没有提供过任何东西了。”
“我也知找上去是没有用的。这绝不会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甚至我很怀疑,‘她’是默许的。”
尽给那对母女留了一些资,安纳托利还是怀抱着大包小裹。
“别这样,安纳托利。”
“我们不在利沃维坦星居住。这已经是在几百年前就不言自明的规则,首都星不需要平民,更拒绝‘贫民’。”
“圣人托利亚!圣人托利亚!是不是你?又来送东西啊?个月还是只吃土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