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丽娜瞪大睛看他，就好像错了的是他，于是他继续解释：“所以我才——”他说，“不然我何必刻意改变我的行为举止，我本来问心无愧。”

        弗里曼怔住，不可思议地侧看她：“……明明是你。”他脑里本来有很多激素表达量变化图表，现在虚化成很多个坐标轴和扭曲交织失去意义的线，他说，“是你在避开我。”

        问心无愧的珀西瓦·弗里曼掏纸巾递给费丽娜，默默地转看自己闭合的雨伞，恨不得朴素的黑里冒来一两圈可供研究的花纹。

        后天就是由它诞日，从今天开始到明天晚上，青凤凰号都会接送乘客回本的海港，明天甚至还增加了竹葫芦号的班次。同时学校斥巨资送来了很多资，辅以大批奥普斯灵厨的加班费用，供泉平台的师生度过佳节。弗里曼虽然从来不交际——若此时他在本，他绝不会主动门前往商业街区聚餐宴饮（除非实验室团建），也对学院举行的各种晚会敬谢不，更不会像泰戈一样大费周章地去度假——但节日确实是他给自己心灵休息放松的一段时光，今晚可以工作不那么紧绷，可以召唤奥普斯灵厨吃一顿还不错的大餐，喝不那么健康的汽饮料。他买给费丽娜的一小瓶赛德双甜已经到了，加上曼蓇汁酱和冷冻鲈鱼，一共花掉他半个学期的实验室个人劳务。但是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些给费丽娜——他不打算类似追求的举动，虽然他自己并不把这些定义成追求，这完全是他发自心想去的事，即使他所能的只是局限于此。

        有天雨夜回寝，费丽娜看雨不大，只是上卫衣的帽就门，弗里曼虽然拿着伞，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撑开，直接走在雨里，在想组会汇报的容、在想文献。路途中路灯最暗的地方，费丽娜很轻地说话，仿佛不是说给弗里曼听的：“不要避开我。”

        但她是那种类阿格纳斯生，比黑猫还黑猫，是深渊。深渊的绪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弗里曼索合上电脑，在纸上画黑猫，画阿格纳斯的图腾，画毒弓之女，会想到她评论席曼教授学术程序上没有错，但是她与席曼之间从此永隔山罅，她谈起席曼会不快乐。他不想落到席曼在她心里的地步，在深渊谷底，在远洋黑，在无形的之后，在云的塔之上。席曼不在乎她，弗里曼却在乎——他固然迟钝，或多或少有些敛和淡漠，但毫无疑问他是她的，至少比肩他伊夫夫人、尤金、维纳、莫西娅，超过他桑德·门罗和海玟，超过他泰戈和森——不是用来比较的，他只是在试图从超然的角度去观察、衡量。或许他应该让她知——他甚至本没有告诉她这样的，反而让她的落到了空被雨淋湿。他想要让她知哪怕他不是屋檐，他们也至少还在伞，而不是只有她一人雪落白。

        他在空白的地方画撑起的伞，并且迫切地等待费丽娜回来和她谈一谈，但一直没有等到。他坐了很久，到轻微的不祥，忽然一把抓起“红灵”，决定去无尽之海找费丽娜。

费丽娜虽然博学，但所知并不深，还没有到能指导他课题的程度（反而她在不确定某个东西之后会用相关文件疯狂填充弗里曼的文献阅读清单）；实际上他有时候发邮件给克劳伍德·森和艾沃维曼·泰戈——森是法生学院的教授，从事古法生分类学，涉猎过与兽型神历史记录相似的古法生，也包括洛涂芙苏瑞类；泰戈是法生学院讲师、西毕灵的前实验室主、乔多的现实验室安全员，弗里曼的实验方案就是他批准的——森工作节奏很慢，每天上班只想班和退休，现在还没回他的上一封邮件；而泰戈现在去带度假了，不收邮件，弗里曼也提不起劲编辑给他的文档。

        费丽娜看弗里曼，像一只墨绿瞳孔的黑猫：“我知你没有错。”然后继续往前走。

        弗里曼在电梯升上时就觉得红灵在发，还有他说不清楚从哪里冒来的愤怒——可能将他本人烧毁。他肾上素飙升。尤金在他成人的时候将红灵送给他，告诉他“红灵是冷静之石，因为它本是愤怒之石。这些绪平静也好，波动也罢，其实都是你的一分”，弗里曼以为后面是“不要被它们所左右”，但伊夫夫人说“反而是应该允许它们与你合、彼此掌控”。电梯门打开，他面前一瞬间是晃的，仿佛看见了小孩一样的幽灵，由比无尽之海的星更像渺茫星光的力组成，在虚空界中幽幽地飘向前方。他被攫住了，微张着唇，在那个人形星光之影消散时无意识地呢喃：“西维塔拉……”然后他清醒了，“不……什么西维塔拉？”他晃了晃，决定不再去想，踏电梯间。费丽娜预约的那间自习室在离电梯最远的地方，这一段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路让他焦灼，他甚至有那么一刻受到了据说是兰斯德基因才能受到的力低，同时陷和淹没。他攥着红灵，深一气，追随直觉直接踹开了法防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