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去。”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心底却更冷了几分。光是说嫁去西凉可惜,想来在他里,无论华仪还是广盈,天家的公主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件华丽的贡品。
哪怕他当年曾说“以后哥哥带华仪到外去,华仪自由自在地只开心就好”,她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去。
蠢没关系,怕的就是蠢人装聪明。
只是当和亲风波之中,她最好是离勤政殿越远越好。
第二天一早,诏书便送到了长信殿。金玉亦早早遣了人去告假,这几日不去勤政殿侍奉笔墨,将金雪霁送回周贤妃殿里之后便也了。
金玉望着江月楼外的连天烟波,雨的雾气遮住了神都城外的连绵远山,宛若眉黛的远山重叠,成了公主最遥不可及的梦。
她从六岁起便在勤政殿侍奉笔墨,说是侍奉笔墨,父皇也会常常就递上来的折与她些问答,就如同母后还在时一样,不过那时其实更像是母后批阅奏折父皇侍候笔墨,她的母后坐在勤政殿上翻阅奏折骂父皇惯会偷懒,父皇在一旁笑着斟茶倒逗年幼的华仪玩,金玉想,那几乎是她最好的年岁了。
“这是什么话,像我们华仪这样的人,嫁西凉去不是可惜了。”
恣意享乐的广盈公主是贡品,步步算计的华仪公主也是贡品,世人皆拜神佛,而那桌上的贡品本是不值得被尊重的。
江月楼上十里烟波,她想,大概她再也不会帮齐王哥哥了。她是想扶一个好持的傀儡皇帝,她也不想被秦王哥哥轻易离间,可她还是咽不这气,她不肯扶一个把天家公主、自己的妹妹当贡品的皇坐上那至无上的位置去。
这夺嫡之路真是惨烈,幼时愿意为她挨顿好打的驭随哥哥,如今竟也变成了蜜腹剑的模样。
“广盈皇姊听了这话可要记恨死你的,皇兄说话当心些罢。”
“皇妹,你来了。”
见金玉走上楼来,负手站在廊瞧着江上泛舟的齐王便切地走了过来。只是近日里游走在诸位皇之间的金玉听这句开场白早就听到腻烦了,因此脸也不算十分的好看。
江月楼上,烟波浩渺。人打开铜质香炉,细细地铺好香饼燃,微雨之的江边楼阁上,煮起茶来驱散了风帘动的寒凉。
一切也正如她所料,她回府不久齐王便差了人来邀约,金玉刚换了淡翠绣金的衣裙,一边着金环东珠耳饰一边冷哼:“瞧着本甩掉了大麻烦还给秦王了套,他是怕我知他在父皇面前给我刀,上赶着来找补吧。”
金玉望着前笑眯眯的齐王金驭随,她想起年幼时姜淑妃和母后交好,驭随哥哥闲暇时便常带着她玩,七岁的金玉像个泼猴一般拉着金驭随爬上的假山把人们吓得半死,可最后父皇责罚来驭随哥哥却说都是他的错。姜淑妃生怕把华仪公主什么差池来,很是揍了金驭随一顿,金玉带着糕跑去姜淑妃中跟哥哥认错,驭随哥哥却说没关系以后长大了哥哥再带你到外去,外有更更的山,还有更宽更广的天,“玉想怎么玩哥哥都陪你”。
“来,这茶煮得不错,喝先祛祛寒。”
金玉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着,金驭随端起茶盏的手滞了滞,笑容也在脸上僵了一瞬。
“那殿要去吗?”
他疯。
“照这么说,若去西凉的是我,皇兄是不是想着我就能替你些力了?”
坐到榻上来接过茶盏,金玉对着齐王笑了笑,便着气慢慢啜饮起来。
齐王乃姜淑妃所,虽非秦王那般英姿绝世,但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虽然有时候话多了些显得没那么聪明,可金玉也想着,太聪明了就不好拿了,齐王哥哥蠢些也无妨。
金玉也只是面忧地随敷衍一句“是啊”,只等着看齐王要说什么找补。
“只是可惜了,若是广盈去了西凉,那西凉王肯定与秦王更亲近几分……”
“昨日夜里可真是给我吓坏了,没想到父皇会发那么大的火。”
原也不是秦王说什么她都信,只觉得这话蠢得很像是齐王的德,不过勤政殿也跟她透了风来,再不信就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