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睁开yan。他躺在床上,外面是无边的黑夜。
他知dao自己又jinru了梦境。这个床,看上去好像是二十多年前纯阳gong里那些旧床ju的样zi,床帐也是以前的式样。他xia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shen边一片冰凉,今天师兄没有来。
他起shen,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愤怒的呼喊。
李忘生只穿着一件单衣跑到门kou,却见外面xia起了雪。他远远看见谢云liu在雪中持剑指着他,两人隔着茫茫大雪遥遥相对。他听不清师兄在喊些什么,只看得到那极尽愤怒的脸,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忽隐忽现。北风呼号,仿佛天地悲声,他突然gan到剧烈的tou痛,脚xia一ruan,却被shen后伸chu的一双手扶住了:“师弟,你没事吧?”
李忘生回tou,那赫然又是一个谢云liu,面lou关切,然而他的shen后却站着一个矮小的东瀛人,再后面周围满地竟然都是重伤的纯阳弟zi。他甩开那双手,跑jin茫茫的大雪,外面那个持剑的谢云liu却已经无影无踪。不远chu1有一个少年,持剑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良久才回过tou来。
李忘生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少年问他:“师兄会回来的,对吗?”
“你先jin去吧。”李忘生说,“外面很冷。”
“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少年jian持dao,“师兄不会丢xia纯阳不guan的,你看。”
李忘生的shen边突然chu现了好多个谢云liu,和他一起听师父讲经的,陪他zuo功课的,同他xia棋的,邀他比剑的,说笑话逗他的,给他带礼wu的,偷酒分他喝的,喊他chu去玩的,还有挥手说xia山去、很快就回来的。无数个谢云liu环绕在他们shen边,层层叠叠的记忆翻涌,全是huan快聒噪的年少青chun。少年李忘生开心极了,他的yan中闪着光,jian定地望着那个师兄离开的方向。
李忘生却gan觉心中升起一gu压制不住的烦躁,很吵,烦死了,他今天修shen养xing的课业全都白费,明天还要早起练剑。
一个师兄整日喊师弟是乐趣,无数个师兄整日喊师弟,是梦魇。他一贯冷静自持,但他终究还是个人,有关“师兄”的陈年旧事已经成为心底绷到极致的弦,无休止的决裂重演无法平复nei心,反而可能会变成mo障。李忘生此刻只觉得这个低级的噩梦烦透了,周shen不由渐渐升腾起凌冽的怒意――他的那gen弦不会崩断,而是会伤人。
然而就在此刻,无数个谢云liu突然又消失了,少年也消失了。李忘生的手中多了一把剑,他缓缓转shen,背后那个带着东瀛人的谢云liu已经站在大雪中,手里也提着一把剑。
“师弟,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
曾经在噩梦里重复过无数次的质问又回响在耳边,真qing实意的师兄有无数次,严辞厉se的师兄也有无数次。因果无法改变,经历无法改变,梦境是假的,只有痛苦煎熬过的qinggan是真的。李忘生想,他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曾经努力过、执着过,然而却发现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真正能改变的,和真正可以不变的,只有自己。
匆匆万昼,执念轮转,往复不休。放不xia是心mo,他将永远是那个等在大雪中的少年;但若放xia,他将面对恨意愈深的谢云liu。
那个师兄的脸上全然是悲愤和怨恨,shen后是暗影重重,无数死去的纯阳弟zi化作冤魂厉鬼,在原本应该是法相清正的三清殿nei凄声哀嚎。而那些东瀛人,正躲在暗chu1桀桀冷笑。虽然梦外没有发生,但也未必不可能――因为李忘生也不知dao,谢云liu究竟恨到了什么地步。
于是,四十六岁的李忘生面对二十岁的谢云liu,同样右手起剑势,左手掐好了剑诀。
“师兄,得罪了。”
对面的谢云liu还是一如既往的怒不可遏,两人兵刃相撞,发chu锵地一声锐响。这就是满载着怒气与恨意的对冲,李忘生持剑的手再一次毫无悬念地麻了片刻。梦中这ju躯壳的剑术虽然不如谢云liu,但他二十九年来的阅历并非虚无缥缈,转yan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yan前的谢云liu竟然渐渐落于xia风。李忘生的剑势越发自如,yan看一招将人bi1退半步,反而不由有些失神。
或许这样的自己可以打败二十九年前的师兄。李忘生想,如果能打败师兄,那是不是就可以留xia他了?
对面的谢云liu却丝毫不给他chu神的机会,真气翻涌,一招袭来,qiang大的剑意几乎将他击倒。李忘生不得不连退三步,右手虎kou间血线蜿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