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作业，对照化学手册记方程，重要的东西就记在笔记上。那个时候我坐在他的旁边，看他把一个一个符号写上去，临了还要自己重新平一遍。我很焦虑，他的学习度似乎远远领先于我，但是我不愿意问，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表现一丁低声气，即使我已经隐隐窥探他与旁人的不同：他确确实实在我不熟悉的科目上展现彻彻尾的天赋。

        我借自己生病，先回家了，并且想请假逃掉明天的上课和后天的大扫除。

        今晚我爹会回家，大后天，他要带我回镇上。我希望他今晚就能带我走，不给我思考的余地，也让我来不及通知黄宗伟，这样等我回来，我就能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我爹，我还可以那个对他到抱歉的人。

        可是没有。我爹我的房间来看我，他的手掌覆在我的额上，从我娘嘴里得知，我确实发烧了。他亲自给我换了巾，他一也不会照顾别人，巾没有拧，很湿，温度降得快，不大一会儿，冷得我发抖。他坐在我的床边，从我的书包里掏成绩单，铺开那张一团皱的纸。看到我的名字在最上面，他的脸终于好看一，夸赞我不愧是他的儿，遗传了他的聪明。

        我的咙里在气。他跟我说大后天带我去镇上的厂里住几天。我问他能不能带黄宗伟一起去。他问我黄宗伟是谁。他的睛开始瞄成绩单，在第三行发现了黄宗伟。他不认识我的同学，还要装作很熟的样，他说：“嚯，这个阿伟，比你化学考得都。”

        说不希望我爹拒绝我是假的，但让黄宗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我独自待两个星期这件事太有诱惑力。如果我不带他走，他能去哪里？他可能会去找阿惠，他们聚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讨论那个要死的化学，他们有共同语言，还会聊过往的经历，黄宗伟会说一些从没跟我说过的话，学期整个班都会传他俩的绯闻，如果他们真的结婚，我绝对不会去参加婚礼，如果黄宗伟选择她而不是选择我，我真希望他烂死在东翰林村。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他会被阿勇针对、或者帮他爹卖一个暑假的豆腐。总而言之，无论哪种况，他被打残、因为卖豆腐而晒褪，这些都不是好结局，他的人生看似空旷，实际上本没有那么多选择，没有我陪在他边，他走向毁灭是迟早的事。

        我生病了。说了很多胡话，前言不搭后语。我娘以为我在梦魇，其实我很清醒，只是脑发，嗓很痛。我爹照顾我一个多小时，他很困，去睡觉了，剩都是我娘在看我，她不敢合，我的况太吓人，一一冒冷汗，跟着一样。到后半夜，才逐渐退烧。

        连着两天，我没有去上学，一直躺在床上，中间来去院里溜达一圈，觉得闷，又回房了。

        待到傍晚，我吃过晚饭，靠在床上看书。我在课本上了很多标注，里面的大分容我都熟记于心，书本的角被翻到卷起。我想起黄宗伟的化学笔记，便把书扣在旁边，很心烦意乱。

        有人在叩门。

        不会是我爹我娘，他们我房间本不敲门，也不可能是我和我外婆，这个时间她们早就睡了。我只好披着被坐起来。来者掀开满是布丁的门帘――是黄宗伟，他提着一只铁盒，看到我，他的神有些尴尬，以及一讨好。

        他来了，说自己带了甜豆腐。把东西放后，他发现我的房间里只有一把凳，上面放着我的书包，他只能站在我的床边，双手在前交叉，后来又背到后。我没有主动让他坐我床上的意思，反正我不开，他也不可能问，他待了一会儿，更觉尴尬。

        他在等我提及明天去城里的事。我没有理会，端起那只铁盒，挖了几勺甜豆腐。

        他看我吃了一半，终于忍不住问我：吃完能不能把盒还给我？

        什么？我没好气。

        那是我的饭盒。黄宗伟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