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掌心攏得更緊了些，好確認前的李忘生真真切切，非虛非幻：「師兄答應你。」

        那是知曉難以割捨，可也同時明白早難以回頭的愁。

        爭端未及爆發便已彌平，雙方各自一禮後便原地散去。謝雲跟在一反常態腳飛快的李忘生後，行至無人處方伸手去捉他小臂：「忘生。」

        誰好奇他明教武學了？我酒後和他打架早見了幾百次——謝雲的話沒能說，全在李忘生掃來的目光吞了回去。

        「師兄！」

        不會的，必是自己多心了。他重來一世已是荒謬，又不是那些話本故事，怎麼可能會有他與李忘生同時回到年少時的事？

        謝雲一怔。

        為何他總覺師弟所指不僅今日之事，還像是在說景龍四年的那場驚變？

        半生漂泊又如何？他總歸還是贏了這巧如簧的陸老兒。

        糟了，師弟生氣了。

當是少年人一時意氣無遮攔，往他們二人擺了擺手：「無妨，我明教初建，需用錢財處多矣，神兵利於我不若舉派之興，諸人所求各異，無謂對錯。」

        李忘生哪裡不知他所說為真，當年四大法王欺上山門闖破劍陣時他首當其衝，戰罷休養了好生一段時日；可如今明教不過是個新立教派，謝雲若言詞無理，難免被人傳作他純陽宮恃皇恩而排異己。

        拉扯的力不重，他師弟越首看他，臉上全是不贊同：「師兄為何這般衝動？」

        謝雲：「？忘生，我——」

        這院落僻靜，見無旁人經過，李忘生也不掙開，定定望著他：「那師兄可願答應我，從此行事絕不只憑一腔熱血率而為？」

        「師弟，別板著臉了，」謝雲見他若有所思，心一縷幽微惶惶升起，索將李忘生雙手攢到了掌裡，低聲：「這回是我意氣用事，往後再不會了。」

        勁頭一過也知自己行事唐突，謝雲難得服軟：「陸老……陸危樓創建明教廣納敎眾，多有取我純陽以代之之意，我一時難忍這氣。」

        「好。」

        這個他，謝雲大致清楚是誰。他並沒興趣追問老友與那人間有何等糾葛，卻自陸危樓迷茫悵惘的目光中照見了自己。

        許是自幼修，李忘生從來脾溫和，幾乎不曾與人爭執。就是他二人仍有誤解之時，師弟也從未以這般凌厲神看自己。謝雲心知不好，只得收斂了方才鋒芒畢的勢頭，與李忘生同抱拳狀：「我師弟說得不錯，謝某所言失妄，陸教主勿怪。」

        以往他曾問過陸危樓兩番售劍帖是為了什麼——明教有九天扶持，陸危樓又最善遊說，教內資金萬不可能匱乏如斯——他銀髮蒼蒼的老友沉默了半天，最後：「他曾送我一柄寶刀＊，我未及尋得媲之還贈便分揚鑣。我思來想去，只能讓他看看我大光明教終有一統武林之日，好教他明白孰是孰非。」

        ——可他現在有了師弟，陸危樓卻依然丟失了那個他。謝雲不由生了些趾氣昂。

        李忘生一聲輕喚，謝雲乍然回神。

        「師兄？」

        原本這起語不遜的風波在這便該停，李忘生鬆了氣，正要讓師兄和自己一塊作揖離開，謝雲卻「嗤」地一聲：「果真只是為了貴教興盛？」

        陸危樓面稍霽：「我教武學與中原迥異，小友若確實好奇，待此間事了，再行切磋不遲。」

        見陸危樓面有不虞，李忘生忙從還抱臂自得的謝雲後轉了來，向他一抱拳：「陸教主見諒，我師兄素聞貴教武學玄奧，此番無有機會窺得一斑，實在惋惜，心急方此言，尚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