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般的车尾气混雨丝里,仿佛消散了一场梦,她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后来脚踝都冰冷得发痛,再后来余光里多了一角黑伞,她扭过,便看见了叶慈眠。
“昨夜有人来找我接指,我接了一夜,没能接上。”他说,“断指还没理,便又应约赶去徐府贺寿,教大少受惊了,实是抱歉。”
“先生为我了那样的手术,也算是与我有所秘密。”沈鸢,“与旁人说不得的,不知怎么,觉得说给先生听听倒没什么。”
“别怕。”
“是吗?”他淡淡一笑。又过一会,好似想到什么,顿了一顿,又重新望向她。
打开门来,院草木多,扑面一阵气,沈鸢跟在他后,旁探细碎草叶,残存的雨淅淅沥沥,一湿了她的鞋。
沈鸢猛吓了一,失声惊呼着连连后退。却又一撞上什么别的东西,温柔,像是个活人,她尖叫着发抖,黑暗里那人拉了她一把,她撞他怀里,被他稳稳握住肩膀。
沈鸢坐在桌边,看叶慈眠弯腰划着火柴,她胆小,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唰”一火柴划着了,澄黄火光跃闪烁,映叶慈眠平静的眉。
叶慈眠抬起来。
晌,沈鸢转车去。戚戚沥沥的雨里,正要跟上车来的姚珞芝讶异望着她,沈鸢低打开手袋,将那白玉钗取来。
“后来我便明白了,我所那些,并不是为了杜呈璋。说来好笑,就好像小孩隔着橱窗,总能看见一罐糖,分明别人吃得,可他却吃不得,他想知那糖的滋味,久而久之,便愈发好奇得发疯。”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沈鸢低垂眸,笑了一笑,“好奇那云雨觉,究竟是怎样一番,教人失魂落魄至此,后来竟连家都忘了。”
他语气轻淡淡的,不知怎么,沈鸢从里面听些难过。
“可是你已经很厉害了。”她说。
她安:“我见那断指已血肉模糊了,想必是很难接罢。”
“这是大少爷要送给你的。”
沈鸢闻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竟教他误会了是在称赞那手术的效果。
“阿冬家中有事,这两日不在这里。”叶慈眠,“壶中茶凉了,大少稍坐些。”
她默了半晌,轻声说:“那倒不曾。”
那么一俯,也就顺带看清那里面的东西。那是――
他急着为她烧,竟连堂厅的灯都忘了开,放钥匙便转到灶房去了。
那是叶慈眠的声音。
“夜里凉,”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平静说,“我送大少回去罢。”
姚珞芝犹豫接过:“大少你……”
院门外亮着电灯,昏黄摇晃着,叶慈眠取钥匙开锁时,有宿眠的蝇虫惊醒。
血淋淋的一截断指。
原来不是他忘记开灯,是风雨太大,将巷里的电线都刮断了。
“我不想回去,”她望着雨后的路,积亮光映角,“先生,让我去你的诊所里坐坐吧。”
他拢着火苗燃蜡烛,屋里明亮些了。提来茶壶为她倒一杯茶,沈鸢握着茶杯,意透过杯到指尖。
他们并排坐着,车椅狭窄仄,油布底的空间更小,沈鸢坐得很靠边,如同瑟缩在角落,幸而路程不长,雨也小多了,很快她回到杜公馆门前,黄包车前倾,她却握着把手迟迟未动。
“你且带他回去吧,我心里闷,想一个人走走。”沈鸢轻声,“若太太问起,便这么说罢。”
他叫来一辆黄包车,油布车一颤一颤,雨珠溅落夜里。
“是我医术不,”叶慈眠摇,“没什么可说的。”
“我所求先生之事,原我也以为是为了留住大少爷。可那日回房,我见到他,虽我已能动了,却仍然没有想要留他。”
沈鸢站在昏黑的房里,叶慈眠走了,四寂静无声,她摸索着去寻电灯开关,窗外月光淡淡,来到桌前,见有什么东西微微反光,她凑近去瞧,原来是一只银的医用铁盘。
“大少,已与大少爷试过了吗?”
沈鸢擎伞站在路边,汽车渐行渐远,终于在街角拐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