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呈琮闻言一哆嗦,赶紧探去瞧大哥。见他仍在沈鸢肩上死死睡着,这才有些后怕地长舒气,吐吐也笑起来。
那天幕仍在落雨,洋洋洒洒,片刻不歇。
另几人也趁机嚷言喊他再喝一杯,杜呈璋漫笑充耳不闻,只歪赖在沈鸢上,沈鸢无奈,只好替他告辞,然而力气不够,支撑不住,那么一回行礼,险些就要被他拽倒。
沈鸢有些拘谨地颔首应答,可那醉相实在太稽,后来她忍不住笑了一笑,杜呈璋也就跟着笑了。
“父亲所言没错,这位叶家少爷果然是谦谦君、一表人才的。”杜呈琮扒着窗歆慕,“不过混在大哥这群狐朋狗友里,倒可怜他格格不。”
待将杜呈璋安顿好,沈鸢弯腰上车。那人烂醉如泥,一靠上她肩膀便沉沉睡去了,杜呈琮朝窗外扬声句谢,隔着细密雨帘,沈鸢看不清叶慈眠站在那里的神,只模糊见他摆了摆手。
“哪有这般编排自家大哥的理,”沈鸢扬了扬唇,“你可当真是初生犊不怕虎。这话若要你大哥听见,可又该打你手心、说你吃里扒外了。”
他站在那儿像一场风,她听见他说“鸢鸢,嫁给我”。栀花轻轻的花,转时,她望见父亲在廊檐举着酒杯眶发红,她想那时的沈安阔一定以为她会幸福的,那时候的她,也曾经那么以为。
借着牡丹饭店屋檐的几盏灯笼微光,叶慈眠和杜呈琮把人抬车里,沈鸢帮不上忙,便擎着手臂努力撑伞去遮,伞小雨大,也并不怎济事。
“太太来接我回家,诸位自便,恕不奉陪。”
那男人穿着烟灰的西装,鼻梁架一副淡金细框镜,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从未与生人离得这样近过,惊讶骇异地张了张,意识连番后撤几步。
“叶慈眠!你再不回来,我等还以为你跌茅坑里了。”徐西复几人在后哄堂而笑,“刚好你没喝酒,快帮忙架着人楼去,大少爷急着回家呢,莫误了人家宵事。”
“来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他半推半搡搂着她回包厢,半个压在她上,倒说不清是谁搀着谁,“这是我的太太沈鸢。今后见了,得叫大嫂。”
恍恍惚惚地,仿若看见他们还未成婚时的样,他握着一束白栀跑来提亲,院外停的一排汽车达轰轰作响。
着她一个劲地笑,半晌,又忽地低来牵她的手,沈鸢来不及反应,被他横过一条胳臂揽怀里。
沈鸢竟不知杜呈璋的朋友是这般不正经的,她自小居于闺阁,又哪里当众听过这般调笑言语,一时腾地红了脸。
那孙明财带起哄,不想杜家大少爷在外威风无限,背地里竟还是个怕老婆的。
沈鸢抬看去,那包厢里光线并不算亮。一张梨木方桌杯盘狼藉,沿桌歪倒着几个跟杜呈璋同等醉状的年轻男人,她面生不识,不过紧接着听后杜呈琮喊了几声敬谓,便知了,那桌边自东而西坐着的,分别是先前讲过的孙明财、徐西复,还有那位刘家少爷刘敬笃。
家一边叫苦大少爷怎跑得那样快,一边着人忙不迭将镶金木盒一个一个搬车来。聘金、首饰、绸缎、酒,还有数不清的礼饼和乳猪,琳琅满目地堆满了院落,父亲惶恐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喊蒲儿赶紧奉茶招待,沈鸢却只看见他手里那束白栀。
便是那时旁忽有一只手将她轻轻扶了一扶,她以为是杜呈琮,抬看时却并不是。
想来杜呈璋开总是掷地有声的,那几人闻言,赶紧惺忪着醉行礼,依次跌撞起喊她“大嫂”。
而那叶慈眠静立在她边,也是良久没有说话,许是懒得理会,后来他抬起手,替她扶住杜呈璋的肩:“楼梯陡峭,沈小小心些。”
而那车窗外景飞逝、夜影变换,他笑时弯歪,沈鸢怔愣了一瞬,好像看见从前的杜呈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