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少,是大少爷打来的。”门房答,“大少爷说他在牡丹饭店与朋友吃饭,见要雨了,想请大少去接他一接。”
沈鸢问:“是谁的电话?”
“大少回来了。”
“没什么,妈,那都是些正经朋友。”杜呈璋笑,“从前在一起玩的,有几个也跟呈琮见过,故而知晓。虽谈不上什么手足之交,只不过如今他们期满留洋回来,既有些旧交,少不得要去接一接风罢了。”
蒲儿便将茶沥在壶里晾着,没过多久,听闻二妹杜元茵携朋友回家客,她们缺了人手,喊沈鸢楼一起打牌,沈鸢想了想,索教蒲儿捧着壶去,将那鲜莲茶一同分饮。
炉上的黄铜壶扑哧作响,蒲儿倒来煮好的莲茶,沈鸢捧到唇边闻了一闻。
“呈琮还在念书,怎么会知你的事?”周蕙里皱了皱眉,“是什么朋友,还从国外回来,你给我交代清楚些。”
絮儿破涕为笑,沈鸢从蒲儿手里接了丝绢,好好地递回她手里:“你不必多心,便将它绣完罢,幼时院外的那池塘,自我那年病后,也实在记不太清了。你绣好给我看,算是个念想。”
这话便难以辩驳了,若是较起真来,一定又是一场唇枪剑。
“这会还太,大少慢慢喝罢,”蒲儿,“若是喝不得茶,我去厨房要些冰来,给您镇一镇也好。”
沈鸢正要答,忽地斜刺里蒲儿来,劈手夺了那丝绢。
一餐饭毕,周蕙里回房休息。杜呈璋叫司机开车送他去矿业司,杜元茉上学顺路,也由司机一并带去。
女孩们喜甜汤,蒲儿手艺又好,一壶枣桂莲茶没多久便喝光了。
“你傻呀,”蒲儿伸手她的额,“咱们堂堂杜家大少,哪有坐车回娘家的理?大少爷一定会给我们买火车票的。”
沈鸢脾胃弱,虽则天气炎,可哪里吃得冰。
“大少可认得么?”絮儿笑,“便是从前咱们还在江南时,那小屋院外的莲花池塘。”
絮儿靠在台正绣什么花样,沈鸢走过去瞧,只见淡青丝绢上绣着一池莲花,天空里悠悠的一线风筝。
那夏日天气也不稳当,才打了几圈的功夫,瞧见窗外密云低压,楼廊里风也起了,许是又有暴雨要来。
絮儿吓了一,扁着嘴就要哭。沈鸢默了默,温柔笑:“不妨事,絮儿年纪小,许是也想家了。我既嫁杜家,自是不由己,倒是你们当真是委屈,陪着我千里远嫁,在这异乡却也不过还是些丫鬟琐事,一天一天,都是一样的日。”
“真甜,”她轻轻笑,“莲混着桂花和枣香,闻着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似的。”
杜呈璋应着,一边跟杜元茉交换个,杜元茉在女学堂读书,自是也不赞成母亲这一番言论,不过和气为大,她吐吐,也就不再多说了。
蒲儿把披肩给沈鸢裹上,仔细她肩颈风受凉,扶着沈鸢正要上楼,听闻电话铃作响,没过一会门房“噔噔噔”跑过来。
沈鸢到后园走了走,那阵暑,雨后更是湿闷异常。没走一会,她觉得气短,转回了房里,蒲儿已将那枣片、桂花蜜和鲜莲一起煮上,方才被她撂在床边旗袍也洗净了,张挂在台,扑着清淡淡的皂角气。
“真的吗?”絮儿一愣,睛发亮,“那我们是坐船去呢,还是坐车去呢?”
“好在如今年岁过半,再有几月便是仲秋了。到那时我去请示太太,若得批准,便带你们两个回趟老家去。”
“大少自小在那儿长大,怎会不认得,”蒲儿斥,“只是你这孩颇不懂事,如今大少远嫁来京城,本就不得常回家,你却还绣这什来勾人的心,岂不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蒲儿上楼替沈鸢拿披肩,回来时桌边只剩她一人,问原来是那些朋友见天恶劣要回家,二小门相送去了。
“你要在社会上打拼,多交拢些人也是好的。”周蕙里,“只是留洋回来的年轻人,多少总带些不合规矩的歪风邪气,还其名曰什么新思想。你可不要被他们影响了,再回来教坏你的媳妇和弟妹。”
,除非己莫为,”杜元茉扯个鬼脸,“是三哥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