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我从没想过对你如何,难拂面风,在人间裹了砂石砾,也能硌人吗。他想,若早知,若早知……就真能避得去?
“能。”月回答,“我会用它,便会读它。”
月和默苍离一同在琉璃树,那光自上来,由着枝桠朝外蔓延,盈着血。赤阳裂地,却很冰冷,是很剔透的澄净,跟血不染的锋刃合衬,由上而淋满两个人的面目,正如那一日的重演,那光是活的,动着。他们二人相对坐着,像血瀑中两被冲刷的石像。默苍离着镜,铜黄的镜面上映了一个尖诮单薄的轮廓,血不染温驯地伏在月的膝。风不知所起,惊动了垂摆的琉璃,暗自对外来人闪烁一些警惕。
月并未料到他有此一问,闻言一愣,他的视线落到血不染上,域三不名锋,剑如鉴,滴血不留,是以名不染血。虽不染血,却沁有血——既有心持兵甲犯武禁,无论是否手中染血,心中已是见血。
月只说:“一生得此一人,是大幸,亦是大不幸。”月自嘲一哂,:“先生手域之事,是知其中关窍,也当知我一避再避,退无可退。”他躬一拜,“先生救我命,是恩当偿,不如直言考量。”
这倒使月诧异。风一击得手,知他死局已成,早早退场。小碎刀步,他从第一见着,至今二十多年,还是一回了试刀的肉。他肚通绞,腹中掼破刀旋余势,血如注,很快在积一滩池,池中一张似哭似笑的脸变了相,很是难看,叫他认了许久。如此疮,尚抵不过一颗心凄苦至极,已然是痛得有了死志。他忖,这一生,亲人离、友散,颠簸坎坷,手足相杀,仇忠义,俱是错付。手中一剑,想护的半分护不。他本是已经摸上阎王衣角的人,现听见杏花一番话,却又忽然不想死了:既然还能活,为什么不活?大奸大恶之人能活,他怎么就得顺着他们的心意去死。更何况、更何况——他得付代价,月想。风逍遥,他将这个名字啮在齿间,反刍般仔细咀嚼。他得记住这个人、这一刀,豁在上,豁在心上。冤有、债有主,这就是他的债。死去、活来,他定要去讨。这么想着,手上好似也生了一些气力,他攒动着手,心跟着猛地一,一把攥住杏花君那两指——
默苍离沉数息,:“那从今日起,我要你闭目听。“他说:“收起你的剑,不再追查月同天之事。”
月慢慢地往回走,影在他前面,像是拉了长长的一绳,拽着他。恨就是他此时的绳,让他成为过去的锚,让他安顿于此,在他脖颈上打了一个好看的死结。
“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不清不楚!是咒他还是我!”另一人答,同时他的颈侧被搭上两指,“可以,还有气!救得回来!”
月听在耳中,不假
月拨了拨血不染的穗,随他话音,血不染在剑匣中微鸣,似是与他同心,它的苏冰冷地淌过月的指,月答:“……一不甘心罢了。”
默苍离又问:“事如何,人如何?”
月拧住眉,梢透惫,说:“怨事、恨人。”
月剑:“是事,更是人。”
“关于事,还是人?”默苍离问他。
月慨然一笑,目中悲,:“有如烹油煎,千蚁噬,恨人恨己,最恨当初千般好。便是杀他,也只扔枪弃剑、徒手剖心,瞧瞧他可有脏腑。”
“仅一人一刀,已是如此?”
默苍离问他:“你能听懂你的剑在说什么?”
“它说的什么?”默苍离问。
默苍离不语,似是沉思,仍旧拭镜,问他:“恨有何?”
充:“死了就算了。”
然后就到了今天。他摸了摸腰上的绷带,那种粝如一辙。杏花君亲自动手,将它们缠得很紧,像捆着气,一气卡在嗓里,说是这样能叫他少吃半碗饭。他一不交补,二不结药材,劳力还需杏花君自贴,实在很不像话。